我深深體會到資產階級培育出的霸權主義者果然強大。淳樸的社會主義精英們實在疏於抵抗。倒不是我政治思想先進,實在是小時候就被我那教授馬克思主義哲學原理的父親灌輸了太多階級鬥爭精髓、聽了太多又紅又專的革命故事的緣故。

沒想到這次在中國又看見了他——曾經讓我心存愧意、寢食難安的“紗麗女孩”——這樣的重逢概率有多大?

心底充滿驚喜,也有太多的話要說,比如那****沒有受傷,之後有沒有遭到Kevin非難?還有他為何不賄賂引導員重新摸一套服裝以避免尷尬?不少人都這樣做的。我不就避免成為“墨杜莎”了麼。

憋了一肚子的話都不便說,因為我現在是鬱玉,隻能裝作不認識他。

他忽然抬眸看向我,我卻側身抱住孟露的胳膊,苦著臉變了聲調對她說:“這小狗多可憐啊。”

我被華麗麗的無視了。孟露忙著看帥哥呢,可笑的是嘴還張愣著,估計隨便扔個什麼塞她嘴裏也影響不了她的視線。

看什麼看?我莫名的毛躁。

再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發現那帥哥戴著皮手套的手撫摸在金毛犬後頸處,像在跟它做默默交流。金毛犬嗚咽著,抬起未受傷的前爪搭在他膝蓋上。很感人的一幕。

“三百塊,你們放過這隻狗。不然我打個電話保管你們這家餐館明天就歇業。”帥哥站起身掏皮夾,掃視兩個男人的目光冷峻而犀利,與我曾經看到過的目光截然不同。嗯,很有男子漢氣概。我的心又柔軟得一塌糊塗,跟上次一模一樣。

那兩個男人互視一眼,拿了錢走人,沒再囉嗦一句。

“鬱玉,快走吧!吃完晚飯我還要趕去省電台錄歌。”孟露迎著寒風大聲說,巴不得方圓百裏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位頗有人氣的演員,可惜這一帶偏離市區,她靚麗圓潤的嗓音傳出去,僅招來幾聲抗議般的狗吠。

“老嶽他們已經到瑤池了。”胖導演又鑽出車喊上了,“我最討厭無組織無紀律的演員!”一對眉毛擰得似麻花,瞧他那架勢,似乎我再耽擱一秒,他立馬會驅動他那肥美的身軀,比見義勇為者還果敢地撲過來將我這個耗費時間堪比謀害性命的凶手押解上車。

這位胖導演看著像一尊彌勒佛,脾氣卻特壞,拍廣告那會兒還沒習慣踩超高鞋跟的我幾個pose沒擺到位,嬌軀晃了晃而已,他不僅罵我“豬啊你吐什麼舌頭就知道說掃瑞掃瑞掃瑞你個頭啊!”還抓起報紙砸我的臉。不知道報紙含鉛量很高很嚴重嗎?不顧及女孩子麵皮很薄很嫩嗎?不覺得女孩子吐舌頭又俏皮又可愛嗎?

嚇!真是個在人群中渺小,豬圈裏偉大的豬導!難道他從不吐舌頭?不吐舌頭怎麼接吻?兩片嘴唇隻充當磨砂輪?

我很生氣,依我的脾性一聲不吭的拿報紙摔他臉上走人算了。咱不能決定太陽幾點升起,還不能決定自己幾點起床麼?

可一想到鬱玉極有可能因我斷了財路,誤了大好星程——我忍!

我被打被罵隻不過承受一時半會兒的氣,鬱玉呢,發誓要在演藝圈混出個模樣的,又該如忍受?有那麼一瞬間,我突然懷疑她的受傷另有原因,依她的性格斷沒有我威武剛強……是難以啟齒嗎?

“我數到三,再不來就滾!”我沒發飆,急性子的胖導演先飆上了。後來才知他刻意沒吃午飯,,就為了好好宰他那幼兒園同學一頓。至於麼?我很想鄙視他,但沒能成功,因為據說這種行為屬於某種格調,跟品性無關。

“來了來了!”孟露拖我。“別花癡啦。”

帥哥突然緊追幾步上來:“你是……”

怕被沾上狗血似的,我急急忙忙說:“看來你養過狗,有你照顧它我就放心了,再見!”若不是頂著鬱玉的身份,我一定跟他一道送金毛犬去醫院,至少可以早點兒知道他叫鄺世鈞。

他卻在後麵大聲問我,聲音聽著挺激動,“你是CoCo嗎?我們在Kevin的生日Party上見過!”

我假裝沒聽見。隻要我不承認,他沒理由跟警察抓捕在逃犯似的認定我就是CoCo。我安慰自己,名字不過是方便社會人交往的代號,今後我再跟他解釋清楚。再說他的車牌號我記下了,不愁查不出他是誰。

眼下最重要的是鬱玉圈子裏的人別對我產生懷疑。

一頭鑽進暖和的車內,身未暖,心卻莫名的溫暖如春了。

“嘿,鬱玉,什麼時候勾搭上的?瞧那車,雷克薩斯GS啊,我男朋友他老板就開這車,一百萬呢。”孟露煞有介事的說,擰著脖子往後車窗外瞧,“車牌號我記下來了,我能查出來是哪家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