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愛屋及烏麼?我不著邊際的想,臉燒了起來。媽誒我好像愛上他了。
四周靜悄悄的,看了時間才知道已過正午。
肚子有點餓,卻沒什麼胃口,我找了隻梨洗幹淨,沒去皮就啃上了,然後撥通鬱玉的宅電。
“天哪曦曦你沒事吧你在哪裏啊為什麼是個男人接了我的電話他說他是你朋友你什麼時候認識他的還有他有沒有侵犯你?”鬱玉急咧咧地一口氣說完,像要從聽筒裏蹦出來看到我確實無恙才能安心。
“別緊張,我昨晚是有點稀裏糊塗的,但現在一切都很好,過會兒我就回酒店了。”我答應過她一定將試鏡結果第一時間內通知她。這麼久了沒給她消息,電話也不接,她當然緊張我是否出了意外。
“我一夜沒敢睡,不停的在想是不是該報警?那個男人我又不認識,誰知道他有沒有撒謊。你爸剛才來過,打你的手機發現是我接的就……我沒敢隱瞞他,都說了。我被我媽狠狠罵了一頓,她說你才十八歲,萬一遇到壞人怎麼得了?”
“你沒告訴他們我很安全嗎?鄺世鈞他人很好。我現在住在他家裏。等他回來我當麵表示過感謝就走。”我朝落地窗外看去,不遠處有座大湖,認不出是什麼地方。
“你要是當著你爸的麵這麼說,他一定會跳起來。剛才他就跳起來了,說美國教育出來的都是亂七八糟的孩子,還說你要是跟他一起生活一定不像現在這樣膽大妄為。唉,都是我的錯。”
這就是我的父親,一個頑固不化,自命清高,有點憤青,還有點仇富心態的知識分子,思維永遠停留在中國是不夠好,但出了中國隻剩下水深火熱的認識層麵。
“他人呢,不會忙著張貼尋人啟事了吧。”我氣嘟嘟地問,心知他才不會。
“陪我媽去醫院拿藥了,說過會兒再打電話給你。”
瞧,隻要我沒出大事,他馬上該幹嘛幹嘛去了,沒心沒肺的男人!還聽人說女兒是父親的小情人呢,絕對謬誤!
待我母親更過份。無論她為他付出多少、卑微至何種境地,始終無動於衷,隻對另一個女人死心塌地,盡管那個女人至今也沒有接受他成為她的丈夫。
那個折磨我父親半輩子的女人正是鬱玉的母親!
若不是這次回來,我可能永遠也不知道自己無情的父親多麼深情,更不知道那個比我大三歲的堂姐竟然跟我長的像雙胞胎。我這父親倘若早個三十年出生,一定比“打死我也不說”的劉胡蘭更厲害。很遺憾,遲三十年出生的他選擇當了一名教書匠卻沒考慮進保密局效力,實乃國家之損失,個人之失策。
我對父親又恨又憐,對鬱玉的母親則是又恨又敬。
我想我父親算是某些文學作品裏所說的最無情也最有情的那類男人吧,對一個女人分外絕情皆因全部的深情都獻給了另一個女人。可那女人顯然沒有因為兩個男人外貌的酷似而錯把馮京當馬涼。
鬱玉的父親叫鬱佐,與我父親鬱佑是孿生兄弟,年輕時不幸地愛上了同一個女孩高巧惠,即鬱玉的母親。最終鬱佐俘獲佳人芳心,與之喜結連理。我父親受不了這個打擊,將自己封閉起來,工作也丟一邊了。鬱玉一周歲時,他們一家人去南方發展,我的父親則在空虛落寞中發現了我母親廉木蘭的替身價值,因此才有了一段磕磕絆絆的婚姻。
鬱玉與我談起長輩們的陳芝麻時,沒忘了發表感慨:“當初我媽若是被你爸娶走了,就沒你我什麼事兒了。”
瞧,命運多麼奇妙,生命又是多麼偶然,差池毫厘,便會被篡改得麵目全非。
我猜父親與我母親交往皆因她與高美惠有幾分相像,與她結婚,則多半因為有了我,至於後來鬧離婚是否因為鬱佐去世,對高美惠再度燃起熱望,我不得而知。但鬱玉回這裏——戶籍所在地——考大學,父親待她如己出,仔細照顧不會有假。高巧惠身體欠恙,父親殷勤地陪她看大夫抓藥,嗬護備至也是事實。更有甚者,鬱佐去世後家裏債台高築,父親不僅拿出積蓄救急,後來竟連房子也賣了,不得不向學院領導打報告申請住進破陋的筒子樓裏。
這也是我回國隻能住酒店的原因——總不能住進鬱玉家跟我母親的情敵套近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