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花街上的酒樓客棧都是庫巴人開的,除了守橋的兵丁來這裏喝酒取樂,極少有中原人來此地。庫巴人有自己的製度,刑捕房是管不著庫巴人的。如今,宋捕頭身著刑捕房的官衣來此,惹得眾人像看怪物一樣看他,宋捕頭好不尷尬!素衣的老漢仿佛對此視而不見,領著宋捕頭一直來到了一個小廣場似的平地上,這裏是花街的盡頭,一圈客棧酒樓環形矗立,熱鬧的很。素衣老漢指著一個掛著牌匾的酒樓說,就是這家的魚做的好!宋捕頭閃目去看,隻見牌匾上寫著三個大字,水雲軒。宋捕頭納悶了,沿街的酒樓都沒有牌匾,有的都是酒旗和布幡,掛著酒壺、牛頭、羊頭、雞魚等做店標,極少數的酒樓和客棧是請巫師神婆寫的庫巴字,也是寫在旗幡上的,沒有牌匾。這個酒樓既有牌匾,還有中原文字,難道是中原人開的不成?還沒等宋捕頭想明白,門口的幾個小姑娘嬉笑著迎上來,有人接過小頭目手中的馬,有人就拉著他向裏走。有兩個小姑娘就來拉宋捕頭,原來她倆不認識刑捕房的官衣。走近了,她們看到宋捕頭腰間是貨真價實的鋼刀時,她們的驚訝比宋捕頭的驚訝還大,有明目張膽帶著鋼刀來喝花酒的麼?一不留神喝醉了,這個五大三粗的家夥還不把人的腦袋給砍了去呀!兩個小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趕緊跑回大堂去叫主事出來。主事是個庫巴人,四十來歲,五短身材,細眉細眼,頭紮錦帕,右耳帶著一個雞蛋大小的銀耳環,身著庫巴人的偏襟衣服,腰束五彩腰帶,看到宋捕頭,他也一怔。主事隨即滿臉堆笑,一邊施禮一邊對宋捕頭說,官爺光臨敝店,有失遠迎!宋捕頭抱拳還禮,隨主事步上台階。宋捕頭邊走邊裝作不經意地問,這匾額上的三個字氣勢不凡,不知出自哪位大師之手啊?主事抬頭看了看,說,是昂巴寫的。(昂巴,庫巴語,上門女婿。上門女婿的貶義意思是中原人的意思。而昂巴在庫巴人的真正意思裏是遠道而來的貴客的意思。這個有點類似於動物的習性。在有社會性跡象存在的動物中,常常有這種情況。像獅子集團,大象集團,獵狗集團等等母性為首的集團,一旦族群裏有雄性動物長大了,族群就會把它們趕出族群,隨便它們成為流浪漢。如果流浪的雄性一旦被無血緣關係的同類接收後,就是貴客!它們會帶來新鮮的基因,讓種群在冥冥天意中壯大和延續!)宋捕頭自然不明白“昂巴”是啥意思,即便明白,也不會從同一個角度出發,去掂量的!他笑了笑,說,好佩服這個昂巴大師啊!主事說,昂巴正在裏邊喝酒呢。宋捕頭和素衣老漢隨主事進了大堂,小頭目正等在樓梯口,招呼宋捕頭上樓。宋捕頭看見大堂裏還有一副中堂,上書:天道一元,地劫萬靈。他好像感到這裏很熟悉,仿佛在哪裏見過,一時又想不起來了。
上了二樓,裏麵更加熱鬧,有個唱曲的小姑娘正在表演,酒客們叫好聲不斷。宋捕頭一眼就看見了白雅言!他斜睨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麼。他那一身白衣在雜色的人群裏很是紮眼。宋捕頭心裏一頓,自己是不是應該先上前打個招呼呢?正猶豫,倒是酒樓主事和宋捕頭說,這位就是寫字的昂巴。白雅言一扭頭,看到宋捕頭,也是一怔。他連忙站起來,風度翩翩地使了個拱手禮,笑著說,什麼風把官爺吹到溫柔鄉裏來了?宋捕頭見白雅言誚皮他,也覺得自己的這身衣服太不合時宜了,他為了挽回麵子,笑著說,隻是四處走走看看,別驚擾了白公子的溫柔夢就好!白雅言大笑,請宋捕頭入座。宋捕頭擺手說,我是請這位老人家和這位兄弟來品嚐魚宴的,白公子還是來我們這邊吧,我們人多!白雅言這才注目素衣老漢和小頭目,他以為他倆是宋捕頭的跟班呢,原來是客人,於是一拱手,說,失敬,失敬!學生白雅言有禮了!素衣老漢也還禮,說,老漢也姓白,一家子呢!小頭目更生氣了,這個死老頭子,怎麼處處占自己的上風呢?他要是姓鱉,你也姓鱉啊!他認定這個糟老頭撒謊。白雅言讓主事撤掉殘席,和宋捕頭說,客隨主便,這酒樓就是我們離宏寨開的呢!宋捕頭堅持要請客,白雅言也不相讓,彼此客氣著。見桌子收拾幹淨了,於是請素衣老漢坐了上首,請小頭目坐了側席。白雅言和宋捕頭都是心裏有鬼的,都想探聽對方的消息,於是爭搶著坐下首。白雅言也是聽了謠傳,說梁掌櫃的案子是刑捕房有“天眼”的宋捕頭破的,他從裁縫鋪門口一走,就看到梁掌櫃被人害死了!白雅言正在納悶呢,宋捕頭如果有天眼,莫非是修道之人?今天見宋捕頭送上門來了,正好試探一下,於是和宋捕頭爭坐下首,因為坐在下首就是結賬付款的!宋捕頭也是心裏有鬼,豈肯相讓,二人客套著吵嚷。他倆這一吵嚷不打緊,可樓上唱小曲的就唱不了了,眾人都在看他們這張桌子,同時他倆的謙讓也激怒了旁座的一個人!這個人是陳渝隆陳百萬手下一隊馬幫的副把頭,他正和其他幾個把頭在喝酒聽曲,被他倆吵煩了。他掏出一錠銀子,“噔”地一聲,扔在了他倆的桌子上,輕蔑地說,隨便吃,爺請客!宋捕頭一下子被激怒了,別看他性情大變,處處忍讓,但骨子裏的血性是不會輕易改變的!他一把把那個把頭的衣領揪住,喝道,你再給老子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