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芝華宮,兩女見少年一臉平靜,與她們說話也極為正常,這才相信他這次是真的想通了。
用了豐富的晚膳,又到主寢陪兩人閑聊了會兒,回到屋裏梳洗後已是亥時三刻。
夜深人靜,壓在心底的孤寂再也控製不住爆發,空虛、落寞,如黑洞般越擴越大。
將臉埋在被間,玄子陌沉聲低笑,自欺欺人,指的就是他這種人吧?
欺騙眾人,到最後連自己都要騙,否則就支撐不下去,欺騙,已經成為他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行為。
他,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從出宮那一刻,還是從回宮那一時?
不重要了,一切都是那麼虛無,所有人都認為他因不受寵而悲傷,所有人都認為他無法接受事實而難過。
是,他悲傷、他難過,隻是因為那人不願看他,連笑容都吝嗇給他,可是為什麼,隻是短短的半年,一切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父皇,您當真無心無情嗎?那麼那十年裏,您給予孩兒的究竟算什麼?是您閑來無事的樂趣,還是,孩兒有利用的價值?
胸口悶的生疼,玄子陌仍舊將頭埋在被子裏,腦中則不停歇的回憶著十年裏發生的一切,那一幕幕如走馬觀花般在眼前展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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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時節,鳳陽宮的膳堂內,那人抱著尚年幼的他,夾了筷子菜吹了吹,然後小心翼翼的放到他嘴邊,“陌兒,這是你一直吵吵要吃的筍尖燒肉,來嚐嚐,看做的好不好吃?”
夏天,鳳陽寢宮內,那人拿著條火紅的毛皮硬纏到他脖子上,一臉逗弄,“陌兒,這是南豐國送來的唯一一條火狐皮,給你當圍巾,好不好?”
文華宮禦書房內,那人站在他麵前,搶走他手中還剩半碟的點心,佯裝發火,“陌兒,不是告訴你吃飯前不要吃點心嗎,真不聽話。”
練武場上,那人一臉嚴肅,“陌兒,怎麼又犯了同樣的錯誤,父皇再給你演示一遍,可要看清楚了。”
****夜夜,朝朝暮暮,陌兒、陌兒、陌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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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一切都隻是假的嗎?誰來告訴他,那些、都是假的嗎?!
“嗬嗬……嗬嗬嗬……”眼淚似乎早已流幹,此刻,他隻能以笑代哭。
躺倒在床,無力的大笑,若不是怕吵到旁人,他想笑的更用力,更大聲。
在這裏,就算開心到極點,難過到要死,也得掩藏收起,雙雙眼睛盯著他,他的一舉一動都能驚倒一片人。
母妃、翠姨,他最要的親人,不想傷她們的心,所以他隻能演戲,騙他人,騙自己。
白天演戲歡聲笑語,夜晚傷痛數倍侵襲,折磨的他不能入眠,那一個月他就是這樣過來,隻是最終還是被發現。
麵容慘白憔悴,眼圈烏青發黑,本就不胖的身體愈發單薄,怎麼隱瞞也最終隱瞞不過去。
所以,母親病倒了,翠姨發怒了,下人們恐慌了,這一切,都是因為他造成。
他、沒有悲傷痛苦的權利!
該怎麼辦?戲還要演,不然他撐不下去。
難道要重複上一個月的事?不行!離開,更不行!
這裏是他的家,不是說拋就能拋下,更何況他才回來,先不說別國還抓不抓他,他至始至終都沒對那人死過心,明明……是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