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向蘇幕遮走去,隻等將蘇幕遮斃命於掌下。
“人一生,最難戰勝的是自己,最容易戰勝的也是自己。”蘇幕遮站直身子,擦擦嘴角血,“前者是你,後者是我。”
甲板上斜陽殘照,落在蘇幕遮的肩頭,額頭和唇角,鍍上一層佛金。
湖風吹拂,將蘇幕遮的亂吹到腦後。
他沉下心來,摩挲著青狐刀柄,強自讓自己回到那個午後,那個剛回到建康的午後。
那個午後,蘇幕遮因思念和寂寥,摩挲著根雕,陷入了似醒未醒,玄之又玄的念頭中,在那裏有一絲靈感漂浮著。
他曾抓住,但又讓它逃走了。
迦難留捏著不動如山印,隻能緩慢走向蘇幕遮。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但他必須除掉蘇幕遮才能安心逃離。
不然,縱然他掀出再大風浪,也會壞在這子手裏。不是因為蘇幕遮更聰明,而是因為他背後站著藥王穀和南山書院。
尤其是葉秋荻,一劍震斷佛珠,讓他很忌憚。
隻是他見不到,蘇幕遮也不注意,葉大姐正坐旁邊大船桅杆的橫木上,迎著斜陽翹著腿,手裏捧一壇酒悠然飲著。
迦難留走到蘇幕遮三尺外,右手結出“不動如山印”中“三鈷金剛”印,緩緩點向蘇幕遮額頭。
見蘇幕遮無動於衷,隻是睜眼看著,迦難留手不停頓,臉色卻凝重起來。
葉秋荻也站起了身子,手中幹將被捏在手中。
“唰!”
在手印隻有三掌距離時,蘇幕遮眸子中精光一閃,青狐刀刀芒暴漲,掠向迦難留胸口。
在蘇幕遮目光精光閃過時,迦難留已覺不對,右手回轉捏住“不動如山印”。
在刀芒都陡閃時,他心中更是一沉,長年刀口上摸爬滾打的經驗讓他不許托大,腳尖在甲板上迅一踏快後退。
刹那間已退到三尺之外,胸口卻依舊一涼。
迦難留低頭看去,胸口上的僧袍被劃開,一刀淺淺的傷口呈一線,血正在衣襟上暈染出來。
迦難留陰沉著臉看蘇幕遮,料不到他的刀氣竟破開“不動如山印”的磅礴內力,傷到了他胸部。
“呼。”蘇幕遮輕鬆一口氣,遺憾道:“相比上次,出刀慢了很多,不然……”
“不然如何,憑這招就想殺掉我?”
蘇幕遮看著他胸前傷口,“當然。”
“異想開。”迦難留拋起頭上鬥笠,撤去脖子上長巾,露出潔白如玉的脖子,儒雅麵龐和一頭白來。
蘇幕遮略驚,掐指算來,迦難留剛及半百,一頭青絲卻已變白。
白失去了束縛,在湖風之中舒展開來。
他的頭很直,這一點讓同樣披頭散的蘇幕遮自行慚穢。
“王爺似乎忘了,”一頭白,麵容又儒雅迦難留雙手合十,“吾的名號,吾又師從何人。”
“不敢忘,浮屠塔佛尊。”蘇幕遮驚疑不定的看著他。
迦難留不再理他,披著斜陽,雙手合十,唇在指尖,輕念佛號。
“一著高一著,一步闊一步。坐斷佛祖關,迷卻來時路。”蘇幕遮輕聲念罷迦難留的名號,豁的抬頭,“萬佛朝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