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樂伸手撩開自己的衣服,確認自己毫發無損後,一顆劇烈跳動的心才慢慢地平靜了下來。楊樂自嘲地笑笑,他看了這麼多恐怖電影,沒想到卻被自己做的夢嚇得半死。
一平靜下來,楊樂這才聽見屋外悉悉索索的聲音。有人還沒睡?楊樂想著反正也睡不著了,就下了床,開了門,向著門外看去。
一刹那,楊樂的腦袋裏一片空白。門外,多個小時之前還算得上溫馨的客廳,此時恍若修羅地獄,本就不潔白的牆壁此時濺滿了鮮血,濃濃的血腥味彌漫在整個小屋,向下望去,那濃稠的鮮血竟幾乎漫過了腳麵,客廳的正中,一人躺著一人站在,地上那人的心髒處插著一把閃著腐蝕的光的利刃,他一臉驚恐,張著嘴,卻發不出一聲聲音,隻是死死地看著站著的那人。站著那人死死地抓著他心口處的刀子,狠狠地向下一拉。
“刺啦!”地上那人的肚子瞬間被剖開,血濺當場,露出了他肚子裏那還在蠕動著的器官,他驚恐著,劇烈地疼痛讓他的臉都扭曲到了一塊。
站著那個人悠悠地笑著,楊樂猛然發現,那正是自己夢中的女聲。她慢慢地轉過身,露齒一笑,雪白的牙齒上布滿了血液,殘缺不全的臉上擠出了一絲殘忍的神色,沒有了眼珠的眼睛裏懶懶地蠕動著幾條蟲子,被什麼啃食了幾近半邊的臉上盡是血液,往下一看,楊樂幾乎暈厥了過去。那人是他的媽媽,這是無可分辨的,而她的身體……居然被人從中剖開,身體裏該有的器官更是一件不留,而現在,從那個巨大的窟窿中,正緩緩流出濃稠的鮮血,將她和地麵黏在了一起。
楊樂腿一軟,就直直地跪在了地上,血濺在了他的臉上,暖暖的,帶著血腥味,一切都如夢中,隻不過躺在地上的那個人,不是自己,是自己的爸爸而已。
“樂樂啊,過來吃飯啊。”那女人悠悠笑著,猛然伸手從男人的體內拔出了一個蠕動著的器官,無視著男人扭曲的臉,女人笑著說,“快過來啊,有肉吃哦。”
楊樂忽然找到了自己的聲音,猛然尖叫一聲,手腳並用地向後退著。
“有肉吃啊,樂樂,別走啊……別走啊……”女人還在說著,拿著那蠕動的,向下滴著血的器官向著他走來,猛然丟在了他的身上。
“啊~~~~~”
楊樂忽然從自己的床上坐了起來,滿頭大汗,床上更是出現了一片巨大的汗漬,楊樂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不知放大了多少倍的瞳孔還沒有收縮,直直地看著麵前的虛空。
夢?
是夢?
是夢嗎?
楊樂忽然從床上滾了下來,不顧還軟著的腿,就連滾帶爬地到了客廳。
沒有人,寂靜得可怕。
沒有異常,一絲沒有,要說唯一的異常,便是那牆,原本有些泛黃的牆,現在竟是一塵不染,幹淨得刺眼。楊樂忽然跪在了地上,猛然看見了那不大的桌上的東西,一時間,忽然熱淚盈眶。
“砰!”整張床都被楊樂掀了起來,床下那個東西終於顯露了出來。一具屍體,一具女人的屍體,一具殘缺不全的女人的屍體。屍體被人從中間剖開,體內的器官無一剩下。楊樂忽然哭了起來,在十六年間他第一次哭得這麼厲害,聲嘶力竭地哭著,他趴在了地上,身體不住地顫抖著。
幾天前,他那極不稱職的爸爸終於被債主逼瘋了,向著他自己的妻子揮起了刀,不僅殺死了她還拿走了她身上所有可以賣的東西,拿到了錢,他那爸爸卻沒有想到已經接近一周未食的兒子,徑直拿著錢走進了賭場。
但他的報應也來了,他的妻子“複活”了,回到了家中,悠悠笑著,一切恍若從前。他以為不會有事,但在他的妻子回來的那天晚上,她同樣向著他揮起了利刃,學著他的手法,將他推向了死亡。他的妻子報了仇,心中的仇恨已消,本該從這個世上消去,卻靠著對兒子的愛,勉強支撐自己快要消散的身體,不僅找出了他未揮霍完的錢,還將他身上可賣的東西賣給了黑市。在消散的最後一刻,她寫下了這樣一封信:
給兒子楊樂:
樂樂,這是媽媽最後一次這樣叫你了。從前你一直不喜歡媽媽叫你的小名,那麼從今以後,你在也不會聽見這個稱呼啦。
樂樂,原諒媽媽,媽媽沒有給你一個溫暖的家庭,你的爸爸媽媽不爭氣,沒有賺到錢,讓你這十六年裏受了這麼多的苦。不過接下來就好了,你不用吃苦了,桌上的錢也夠你用到二十幾歲了。
對不起,兒子,媽媽隻能為你做到這些了。
對不起,兒子,媽媽不能再在你生日的時候送你你最想要的禮物了。
對不起,兒子,媽媽不能再在你受委屈的時候安慰你了。
對不起,兒子,媽媽不能再在你開心的時候看著你笑了。
對不起,兒子,對不起兒子,對不起兒子。
媽媽要走啦,這就走啦,回不來啦,回不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