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的時候,有人沿著小徑尋過來。來人是司空仲詢身邊的內監,遠遠地走來見司空仲詢與一公子在對弈,他一時半會也不敢打擾。二皇子是個癡人,做什麼事一旦入迷了,便會不知時辰。內監見他一宿未歸到禪房中休息,隻好眼巴巴的到佛堂中尋人。可是佛堂中的人說公子也不在這。遂他隻好沿著侍衛指的一條路往這走來前來尋人。卻見二殿下正在下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打擾,正當內監思忖著該不該打擾的時候,司空仲詢涼聲道:“你來做什麼?”
內監連忙拜首回道:“回殿下,該回禪房歇息用膳了。”
司空仲詢這才抬起頭來,默默地望了望天。原來這麼快天亮了。再看一看臨風,頓時覺得兩人是棋逢對手。臨風笑道:“棋逢對手倒是忘記時間了,殿下請回吧。”
“那這盤棋?”司空仲詢戀戀不舍,兩人還沒決出勝負,這一局棋就成一盤殘棋。臨風笑道:“無妨,鄙人還需在護國寺叨擾些時日,二殿下有時間可派人來後禪告知在下,在下自當來此與殿下對弈。”
司空仲詢聞言,爽快起身,撫了撫衣擺。稍一回頭隻見菩提葉落,爭緩緩落在棋局中。他看著臨風道:“今日我們便是對手了嗎?”
“在棋局之外,我們可以是朋友。”臨風依舊笑著。他很愛笑,不管做什麼,唇邊都掛著一絲笑意。他好像沒有悲傷,也好像沒有快樂,菩提樹下,他身若琉璃,安寧靜好。司空仲詢笑了笑道:“但願,我會是你最滿意的對手。”
“殿下會是的。”臨風說道。司空仲詢隻淡淡說句再會。而後一路往來時的方向走過去。內監靜靜在他三步後跟著。身後陽光落地,燦若琉璃。臨風回過神來看著棋局上縱橫期間的黑白子。雙眸微微眯著——他們的對手,終於來了。
內監將最後的一碗素齋擱下的時候,司空仲詢手執竹筷坐在凳子上。窗外的青竹被風吹的婆娑搖曳,地上斑駁的樹影印在青色的石板下,王後曳地的裙擺經過時發出綾羅特有的沙沙聲。守護在在外的侍衛見王後大駕,躬首行了個軍禮。而後又默默住守著,王後踏上台階,扶著門檻站著看著裏麵的司空仲詢,半響後道:“詢兒……”
司空仲詢聞聲起身迎接,躬手行禮道:“母後,可是與孩兒一起用膳來?”
“那是自然。”王後應道。身後的侍女早已伶俐的拎著新做的糕點往裏走去。一番布膳之後,一應侍女內監便遠遠地退了出去。禪房中隻留下這母子二人。
“還愣著幹什麼快來嚐嚐母後親手為你煮的蓮子粥,我記得這粥是你小時候最愛的吃的。”說著,已走到桌前,為司空仲詢盛了一碗粥。司空仲詢依言走過去隻無聲喝粥。王後隻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他,她的兒子如今已高過她了,他舉止優雅,風流有度,看著他就這麼在自己麵前成長為最好的樣子,她慢慢地覺得這是上天賜予她的幸福。
司空仲詢正喝著粥,瞥眼隻見皇後正緩緩將一塊令牌推到他麵前。他漠的抬起眼來,隻見皇後一臉深沉道:“這是母後精心為你培養的一支隊伍,母後能為你做的不多,這也應該是母後能為你做的最後一點事情了。”
司空仲詢啞然,他還沒來得及好好回味這代表著什麼意思。隻見王後起身看著來到他身邊,伸手一下一下的撫著他的腦袋,像小時候一樣。王後道:“你父王身邊的人說,你父王將會立你大哥為太子,母後不希望你去爭什麼,搶什麼,母後隻希望你平安。母後隻希望在你往後的路途中,你能憑借這股力量去做你想做的,敢做的,這批人是母後千挑萬選出來的死士,他們會一生一世忠心於你,但願能護我兒一世長安。”
“母後……”
“什麼都別說,什麼都別問。母後今日就得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午時之後可到山門來送我,如若還累著就別來了,母後在楚丘等你回來。”說完,她輕輕拍了拍司空仲詢的肩膀慢慢抬步往前走去。司空仲詢一臉凝重的看著桌上的令牌,這是死令。
王後走後,一穿灰褐色衣衫的男子由外頭走了進來。他步履帶風,猿臂熊腰,一雙眸子冷帶冰雪,身上似乎還沾著沒洗幹淨的血腥氣,冷煞的可以凍死人。司空仲詢看著他,正想問句,你是哪個將軍手下的兵?咋這麼沒禮數呢?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隻見灰褐衣衫的男子將袍角一掀,單膝朝著他跪了下來,聲如洪鍾道:“屬下,梧桐,前來拜見主上!”
司空仲詢把玩著令牌的手顫了顫,整個身子幾乎從凳子上摔下來。剛開始他還以為這是個來捉拿自己的,那身形,那氣度,簡直不可一世。如今這不可一世的人跪在自己麵前,他還有種沒緩過來的感覺,驚訝道:“這位壯士快快請起。”
梧桐應身而起。身如長樹一般站在他跟前,去不再發一言。司空仲詢看了看他,又看看手中的令牌,遂拿到梧桐麵前揮道:“是因為這個,我才成為你的主上的是嗎?”
“是的!”梧桐高聲答道。
“你的任務是什麼?”司空仲詢道。
“死在你前麵!”梧桐依舊高聲道。司空仲詢手中的令牌啪一聲掉下來,卻沒掉到地上,梧桐早已伸手接住,麵色冷冷的遞到司空仲詢麵前。司空仲詢訕笑著接過道:“我不缺為我死的人,倒缺個為我趕車的車夫,你可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