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懷任停下喘息,眼珠朝下瞅向刑天,刑天看了他一看,緩緩閉上眼睛。經年尋思道:那鵝卵大小的石頭莫不是小乖蛇吐出的靈丹?]隻這麼想著,卻默不作聲,隻盯著盧懷任。
盧懷任待喘息為平,接著道,[後來便是去閻王寺的事兒,那日,還情姑娘找我,說我身上懷有至寶,叫我拿給她瞧瞧,我哪裏知曉自個兒有啥寶貝,隻得把身上的物品一一拿給她參對,她便隻取了那石頭,先將青龍鏡封魔相關的事細細告知,又道這石頭裏包的便是那鏡上的一顆法珠,原來靈蛇自雪山順著黑水河一路南遊,無意間吞了延地脈被衝入河裏的靈珠,因而得了百年道行,後闖入梅嶺占地為王,不想被小妹子你給收了。還情姑娘道陽珠之上裹著一層靈蛇的氣囊,遇風便糾結在一處形成石衣,可以封閉外散的靈氣不叫人察覺,是以讓我將石塊收好,不到緊要關頭都不能砸開來,遂連你一幹人都瞞了過去。]
經年瞥了盧懷任一眼,見他蹙著眉頭,弓下背去,一手捂著肚子,忙上前扶著他,問道,[盧大哥,你這會兒砸了石頭,吞了靈珠,就是到了緊要關頭,那姑娘到底還和你說了些什麼?你可別叫我犯急?]她越瞧越不對勁,越聽越膽戰心驚。
盧懷任淡道,[還能有啥?不就是對付大魔頭的法子唄,那姑娘叫我來這堂裏先尋著鏡子再作計較,說遇到難處就砸開石頭,方才那通魔道上的陣法也全奈這珠子神通才破得了。]
經年對如何破陣如何降魔早不放在心上,隻這盧懷任瞞著所有人走到這當口,怕是和還情商量好了什麼事,便問道,[盧大哥,你老實說,對付大魔頭的法子到底是什麼?不是你吞了陽珠吸了靈魄就了事吧?刑天靈魄還沒全離體,你倒是要怎麼打發?不妨說給小妹子聽聽?]
盧懷任笑笑,抬頭看向法陣上方,屋頂上的破洞,但見一抹黃光幽幽散下來,他身子一挺,卻不回答經年的問話,隻正色道,[小妹子,勞駕你請五爺讓讓,大哥有些話要問仁……刑天。]
經年瞧見盧懷任在說[仁]這個字的時候,眼神黯淡了一下,但過不久卻自眼裏射出兩道利芒,便是人打定主意去做某件事時那種鐵打不動的堅毅,她盯著瞧了半晌,盧懷任也昂著頭與她對視,目光爍爍,隻像將一身豪氣全聚在了雙眼中。
經年道,[大哥要妹子讓,也叫我讓得明白,讓我先曉得這一讓,會讓出什麼結果來。]
盧懷任道,[你不讓,這時辰一過,大哥熬不住,魔就封不成啦,需得先把刑天帶到那法陣中心,催動陣法再起,以白虎鏡借天光將青龍鏡陰珠的陰氣洗去,再將陽珠中的魔魄嵌入青龍鏡內,仿效師祖的做法,不就成了?]
他說的輕巧,真做起來又哪會這麼簡單?經年不是好唬的三歲孩童,她不關心別的,隻問,[你隻答我一句便夠了,若封魔成了,盧大哥會怎樣?還能好端端地請妹子去吃肉喝酒嗎?]
盧懷任一愣,卻不知該怎麼答她,嘴唇顫動了半天,擠出一個笑容,頗顯淒涼,他不看經年,隻看向閉眼假寐的刑天,軟聲軟語地道,[小妹子,算大哥求你,就這一次,讓我來吧……]雖仍然沒給經年正麵應對,但這番話說出來,便像是印證了經年的臆測。
經年道,[就這一次……哪還來的下一次呢?]見他的神情,不依他怕也不成,盧懷任的五髒六腑早被靈珠的陽氣殘嗜,若不是手拿白虎鏡,憑借鏡中靈氣護身,隻怕那陽氣早破體爆出,哪還容他站到現在?而眼下,就算是將那靈珠取出,能保命的幾率也是微乎其微。
這是早在吞了靈珠時便注定下來的結果,經年心裏卻也有數,隻是當真要眼睜睜看他送死,心頭又掙紮得很。
盧懷任又求道,[小妹子,莫不是要大哥枉來這一遭嗎?]他本想說枉死,見經年滿麵愁容,那個[死]字怎麼也說不出口。
就在這時候,殿外傳來一陣鼓噪,像是許多人爭先恐後地往裏麵湧來,經年嗒嗒嗒跑到門口站定,對屍五爺輕道,[五爺,過來吧。]
屍五爺仍舊維持原來的姿勢,動也不動,經年心想:是了,盧懷任身自天尊寺,五爺自然也不舍得任自家同門後輩去做自尋死路的事兒,但左右都沒退路,這會兒折騰不折騰都沒得回頭了,隻叫他遂了心願安穩去吧。
便又提高音量喚了兩聲,屍五爺才緩緩的收手,立起身來,躍到經年身邊。
隻聽通神道上腳步聲嘈雜,經年偏身一看,正是殿下領著一隊人馬趕了過來,玄影緊隨在殿下身側,黑色勁裝破開了幾個口,右臂綁了一圈血漬斑斑的布條,殿下的頭冠歪在一邊,劍鞘空蕩蕩地懸在腰側,後麵青青的一片竟是步兵團的人。
殿下率先跑到堂口,被經年伸出一臂擋在外麵,他先盯著經年細細瞧了一遍,露出寬心的微笑,接著看向堂裏,見刑天倒在地上,盧懷任正把他拖向堂中央的法陣裏,問道,[盧兄弟這是在幹什麼?地上的……莫不是陳木?元天師在哪兒?]
那日自土窯鎮一別,殿下自往丞相府上去討兵馬,隻把矛頭對準元天師,卻對陳木的變故一無所知,在宮裏與經年匆匆照了個麵,也沒來得及說話,是以看到眼前的場景兀自一頭霧水。
經年笑道,[殿下,你真個行事莽撞,啥都還摸不著邊就敢興兵造反,累得賢臣相平白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