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低了頭不說話,那三個女子盯著青艾瞧了足有一盞茶功夫,一邊對她評頭論足一邊左推右搡得走了。
一個說:“瞧著挺老實的。”
一個說:“皮膚挺好,又細又白,眼睛不大。”
另一個說:“太瘦了,不好生養,我們家需要能生養的,都兩代單傳了。”
嘰嘰喳喳說著話走得遠了,青艾回過頭專攻兩位婦人,可任她笑臉陪盡巧舌如簧,二人一問三不知,青艾無聊至極,在屋中踱步,進了暖閣有了新發現,裏麵滿滿一架子書,醫書最多,其次是誌怪風物,有一些棋譜和字畫,青艾高興起來,反正也逃不出去,與其熬著,不如看書。等那什麼主人回來了,我求他放過我,若是非要逼迫,我再出針就是。
青艾一頭紮進書海,三日過得很快,唯一不適應的是,兩位婦人伺候得太妥帖了,幾乎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青艾總說我來,其中一位板著臉道:“身份到了,該擺的譜就得擺,你覺得自己禮賢下士,旁人卻覺得你寒磣。”
青艾不好再說什麼,每日換上的衣服都富麗華貴,發釵很重,青艾脖子抻得難受,看書時總偷偷摘下來,婦人又板著臉道:“人在衣裝馬在金裝,若是天生麗質還能略略隨意,若長相普通就得在裝扮上下足功夫。”
青艾試探道:“貴主人如此講究,就買個天生麗質的,我這樣普通的,再裝扮也是普通。”
婦人不說話。
第四日一大早,青艾吃過早飯,就聽院門大開,有一行人魚貫而入,是穿了彩衣的婆子丫鬟,手裏拿著各式物事,金碗銀瓶銅盆妝奩帕子衣裙掃帚雞毛撣子,那些人走了進來,最前麵的婦人帶頭福身下去,說聲叨擾,然後將門窗洞開,開始灑掃,很快擦洗一新,到處掛了紅綢。
有人過來請青艾前去沐浴,青艾知道反抗無用,乖乖去了,從頭到腳洗白白,隻穿了裏衣梳妝,青艾瞧著銅鏡中一點點美麗起來的那張臉,朝著鏡子笑道:“都不是我了。”
身後的婦人說聲不許說話,青艾不說話了,精致妝點了臉麵,又有婦人捧了妝奩過來為她梳起高髻,然後起身穿了大紅的嫁衣,嫁衣繁複考究,再起身時兩個小丫鬟忙過來扶住了,再戴了金冠,青艾已經被壓得陷入混沌,木偶一般任人擺布。
被攙扶著上了花轎,鼓樂聲中花轎上路,走了很久花轎停下,青艾被人扶下轎,由喜娘提醒著,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心想趕快進了洞房,我好跟主人交涉。
三拜後進了洞房,就聽一個聲音帶著笑意說道:“夫人袖口中藏著銀針,去了吧。”
青艾一驚下意識將手藏在身後,有人過來掰著她手將銀針拿走,青艾一急拿下團扇,一個人正笑眯眯瞧著她,一襲紅衣長身玉立。
青艾恍然大悟,手中團扇朝著他擲了過去,宿風撈在手裏朝她走了過來,青艾站起身幾下扯了金冠:“你故意嚇唬我,是不是?”
宿風吩咐侍立著的人出去,過來握住她雙肩笑道:“瞧你,頭發都亂了。”
青艾心想,豈止亂了,扯得頭皮都疼,扭動著身子,氣鼓鼓說道:“逗我很好玩兒嗎?”
宿風笑道:“很好玩兒。”
青艾一把推開他坐回了床上,宿風在她身旁坐下道:“那日在安王府門外瞧見青艾,我一激動犯了咳疾,當時就覺氣血翻滾,忍著回來就吐血了。”
青艾伸手搭住他手腕認真把脈,宿風得意一笑。
把過脈青艾喊道:“拿銀針過來。”
宿風握住她手:“養了三日,好多了。”
青艾打開他手,宿風又握住了:“誰讓你任性調皮,說好在武靈關等我,就因秀禾一句話,你就疑心我,跑到衛國去,還讓我等一年。”
青艾低了頭:“我沒有信秀禾,我去衛國是為了針灸銅人。”
宿風瞧著她:“可你確實對我起了疑心。”
青艾點點頭,宿風又道:“還有,青艾說好一年,結果隨著公主提前歸來,讓我猝不及防。”
青艾低了頭:“我也是事出無奈。”
宿風手端起她下巴,直視著她的眼:“青艾可知,我收到戚貴的消息後心急如焚,別人從安西到京城,快馬要十五日,我隻用了七日,每日隻歇息一個時辰,所以累得吐血。”
青艾回握住他手:“我是被逼無奈,郎堃霸道,非讓我進宮做郎歆的醫官。”
宿風咬咬牙:“這帳日後再算,話說回來,若非你任性,你我都不用遭罪。”
青艾咬咬唇道:“我錯了。”
宿風點頭:“下不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