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張立進入書院一個月了。他經曆了一次月考，他考了個全班第五十一名。張立對此沒有什麼概念。所以，當帶班教授關夫子念到自己的名次時，張立還在那裏嗬嗬傻笑。他樂嗬嗬地跑上前去，向關夫子行了一禮，接過試卷跑回座位上。
對於關夫子，張立十分敬愛，十分信任。
他覺得關夫子雖然一直冷著一張臉，但是，關夫子對誰都是那個樣子，所以張立並不介意。張立介意的是，整個“丙二班”，隻有關夫子經常和他說話。
全班都不理睬張立，他太孤獨了。所以，他甚至會經常故意去找關夫子說話。
他的辦法就是問問題。
張立有很多生字不認識，還有很多詞句不明白。他發現，其他人都認識都明白，就他一個是這種情況。他去問過鄰桌的小孩子，但是他們都把頭偏到一邊不理他，或者直接對他吐舌頭做鬼臉，更有甚者直接罵他笨。總之沒有人會回答他。
然而關夫子會。關夫子總會教他念那些生字，並講解那些詞句的意思。
張立便會經常把識字課本和古文課本兩本書裏的不懂的內容用毛筆畫出來，見到關夫子有閑就纏住問個不停。
很多東西他聽了就忘了，但這也沒啥，下次再去問，還可以和關夫子多說幾句話呢！
所以張立對關夫子是很親熱的。
下課之後，張立又拿著識字課本到了關夫子麵前，準備和他說說話。沒想到，關夫子先擺了擺手，麵無表情地說道：“跟我來。”
張立便跟著關夫子進了他的書房。
關夫子的書房不大，這或許是因為裏麵擺了三排書架的原因，那書架上滿滿的全是一本本斜斜立在一起的線裝書，有很多書紙質都發黃了，顯得十分古老，上麵的折皺顯示它們被多次翻動過。
張立對關夫子處於一種莫名的崇拜階段，他在心裏想：“我以後也要弄個書房，和先生這個弄得一模一樣。不知需要去哪裏，才能找來這麼多書本呢？”
關夫子不知道張立心裏在想什麼，他坐在那裏，看著麵前這個滿眼都是好奇和羨慕的孩子，眼裏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憐憫之色。
關夫子沉默地看了張立好一陣，心裏在想著如何開口，才能讓這孩子明白他的處境。
張立很快便把注意力放回到了關夫子身上，他慢慢地發現，關夫子的目光有些可怕。他隱隱覺得，似乎是將要有什麼不好的事要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他的心不由慢慢的收縮起來。
關夫子輕咳一聲，說道：“今次，你考了第五十一名。你知道我們丙二班有多少學子嗎？”
張立定了定神，有些緊張地回答道：“回先生，共有五十一個。”
關夫子點點頭，略微讚賞道：“不錯，能數到五十一了……那個，你知道你是個什麼成績嗎？”
張立疑惑道：“五十一名。您說的。”
關夫子嘴角抽了抽，道：“是最後一名！對吧？”
張立想了想，點點頭：“是的。”
關夫子道：“有沒有想過把成績如何提高？”
張立搖頭。
關夫子歎息一聲。又在心裏默默措詞。
對於這個可憐的小人兒，他實在不知該如何說起那件事。那是書院山長林大人親自交待的。自己能以一名尋常舉人身份進入古塔書院教書，而且一入書院就帶領一個童子班，也是全部依靠了林大人。雖然，這個啥都不懂的小娃娃算是遭了池魚之殃，但也怪不著他關夫子是不是？
若非走些歪門邪道，以這小娃娃的背景，便是再有十輩子，他也不可能跨入這古塔書院一步。要知道，這可是打破了古塔書院建立以來的千年規矩的事，不用考試便直接錄取的。
林大人如此行事，倒也是無可厚非，便是這小娃娃現在就被趕了出去，對於他來說，在平民中也可以算是一種榮幸了吧。他可是以平民身份進入兩大書院的第一人，更不要說是古塔書院了。
若真要怪，也怪不得林大人前幾天才給自己說明這事。而要怪那張老財，那土包子名氣不小，卻是粗人蠢漢一個，雖然小有家財，卻舍不得提早請個先生教教，讓娃娃有些識字底子。
……
從某方麵來說，關夫子倒也算是個有些師德的人了。他盡量想讓張立把事情聽得明白些，並稍稍照顧了張立的情緒，故而才有了一些談話之前的措詞思考。
張立見關夫子又是一陣沉默，心就慢慢提了起來。他那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了，這種感覺讓他漸漸的感到小腿肚子一抽一抽的微微打顫。但他不敢打斷關夫子的思考，隻能越來越害怕地等待著。
關夫子終於抬頭，說道：“是這樣的。張立，你必須把成績提起來。這學期一共有五次月考，你呢，必須五次月考的綜合成績達到全班前十名。否則，你就要回家去……嗯，趕出書院。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