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夢中來過,那這個夢也太過真實了,真實到如今的他身臨其境時已是分不清眼下是現實還是夢幻。
他沉思良久終是沒能再想起什麼,自從他從那冰冷的寒潭自行遊上岸後,他就什麼也記不起了,他隻知道自己所穿著一件染血的白衣,而手中緊緊握著的就是腰際所掛的精致瓷瓶。他忘了他的過去,他的名字,他的一切!
麻衣男子緩緩蹲下身體,垂下的眼眸中有那紅色的花兒,他細細看著,修長的手指已是輕柔的撫上那嬌嫩的花瓣,眼角已是不自覺的有著柔柔情意溢出,而他自己卻毫不知情!
心在這一刻還是有感覺的,隻是,他還未找到心動為誰而已!
——一起種下同生花!
徒然,他的腦中閃過一女子的銀鈴嗓音,她說——一起種下同生花!
——一起種下同生花!
這……是對他說的嗎?若是,那麼,說這話的女子是誰?若是,那麼這眼前擾他心扉的花兒是否就是那同生花?
是嗎?誰能來告訴他,他想要知道的答案,誰來告訴他,他是誰?
迷茫了,他頻繁的來這月潭就是想要找到一絲他想要知道的答案,可是兩年了,他卻始終沒有一絲收獲
單一的笛音有著無奈和感傷,他唯一能完整憶起的便是這首曲子,清冷、悲涼!
——我在遠方,盼到心慌,山海蒼茫觸景情傷
——我在遠方,相思更漏短,淚濕了白衣賞
——我在遠方,滑落心慘,生亦何歡,死亦難安
——我在遠方,傷心倚欄杆,等到人斷腸
寥寥笛聲寄托著他僅有的記憶,這首歌他記得,那相愛卻無法相守的悲哀與無奈他深深記得!而心也總是為了那淒美的詞曲緊緊擰著、痛著!
他該是走遠了吧!而他所遺忘的人好似如詞中所寫那般,淚濕了白衣裳,等到人斷腸……
你,可願再等我找來?
音止,他緩緩放下唇邊的竹笛仰首望天,他看著那輪皎潔暗自問著,更是問那不知是何人的女子,他說,你可願再等我找來?
而他,會找去嗎?會找到他遺落不見的心嗎?
月知!天知!而他,不知!
夜幕的另一頭,那曲折的琴音亦是在那偌大華麗的殿中清幽揚起,白玉蔥指扣動著細長的琴弦,婉轉、悠長!
——我在遠方,想起過往,心薄裘寒,淚眼凝霜
——我在遠方,最是情難忘,忍不住惆悵
——我在遠方,惜君如常,天上人間,蝶舞成雙
——我在遠方,魂與夢為伴,千古共向晚
——你在遠方
悠悠琴音牽扯著她今日所有的滿腹心傷,熟悉的旋律、熟悉的詞曲,然而,她卻忘了自己是何時學的這首曲子,更是忘了,心是為誰而傷!
平靜無波瀾的麵容上淚已是無聲滑落滴在了那七弦古琴上,一聲不屬於這樂曲的奏響突然闖入讓她的心猛然跳動了一番,而扣在琴弦上的白嫩指腹亦是在瞬間刺痛了一下。
不好的感覺讓她深深擰著黛眉,她緩緩起身離開了那擾她心扉的琴架旁,任憑此刻受傷的手指溢出少量的鮮紅!
麵頰上的清淚好似是不屬於她此刻的心痛而滑落的,這樣的平淡、這樣的自然更是讓她神傷!
這裏,好像將什麼重要的東西給忘記了,而今夜,這顆不屬於她此刻身體的心終於哭泣了!
到底,她忘了什麼?是和玉熙的過往嗎?還是……更為重要的曾經?
她踱步走到門口,看著殿外上空高掛的明月喃喃問著,更是問自己藏在最深處的心,問它,自己忘了什麼?而它又為何要哭泣?
天涯兩頭,就在今夜,他們又一同演繹了一曲天上仙樂。然而,他們卻不知曉,更是忘了彼此曾經的美好!
深夜,晚風甚涼,每晚此時玉熙都會親自端著藥來鳳祥殿,而絲顏也總是會站在門口等他。然,今夜他來時卻未看見她倩麗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敞開的殿門被涼風相襲,門扇發出吱吱開啟關閉的響聲,殿內燈火通亮,懸掛在殿頂上空垂落而下的帳簾隨意飄動,隻是,直到他進入殿內亦是沒有看見她。
玉熙簡單環視了一眼空無一人的大殿後,遂將手中的藥碗輕放在案幾上,而他則是快速轉身離開了沒有她在的寢宮。
玉熙沒有詢問宮女及侍衛她的去向,因為他知道她會去哪,隻是那沉穩急切的步伐依舊說明了他很擔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