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的腥味兒混合了點點血氣,從勉強關上的門縫吹了進來,讓本就起身與那怪物纏鬥中被數次甩飛出去,而摔得皮青臉腫,頭暈目眩的陸誠,更感胸口發悶,反胃想吐,可當他單手撐在有些破舊,不是被蟲蛀了滿是黑洞,就是缺了一塊木地板上,垂著頭,手指伸到嘴裏摳了半天,除了粘稠的唾液和渾濁的黃膽水,他什麼也沒吐出來,無奈放棄,他抬手抹了抹嘴角,又伸手從褲口袋內放置陸晨曦臨來這裏時,在車上給他,叮囑他好好保管的一塊小銅鏡拿出,舉到眼前,照了照,想看看臉上的傷怎麼樣,結果發現分別在嘴角,額頭,鼻梁的抓痕上麵的血過太久,已凝固成血痂,黑黑的兩三塊呈線條狀,粘在他毫無血色的臉上,看起來有些突兀,很難看,但所幸這樣等會兒出了這間板房後,雨水滴在這傷口上頭不會再像剛才那樣,火辣辣地刺痛了。
陸誠一直緊繃的表情,想到這裏,鬆了點,低頭,伸手捏住因剛在泥地上滾了一圈而變得灰黑,兩隻衣袖手臂彎曲處還沾上點點血跡的白襯衣最上的扣子,然後一顆顆,手指微顫,小心翼翼地往下解開,露出裏頭青一塊紫一塊黑一塊一大片跟塗了油彩似的胸膛,眉頭微皺,想起兩分鍾前發生的亂戰,便覺得有股莫名的寒意瞬間蔓延到全身,從腳底板直涼到頭頂。
猛地一個轉身,不顧身上因突然劇烈的活動,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周身筋骨,又開始隱隱作痛,連爬帶滾的爬到被幾根木條封住的窗戶邊,幾乎整個身體都趴在窗框上,眯著眼,努力從木條縫隙間朝外看,果然看到那隻個頭足有三層樓高,皮膚在雨水衝刷下更顯蒼白如紙,此時正將兩隻前爪的其中一隻抬起到嘴邊,用肥碩,沾滿渾濁涎水紅舌仔仔細細舔著上麵倒掛一條條肉絲,吸進嘴裏,嚼碎,吞咽,整個進食過程,陸誠隻看一眼,便移開目光,不忍再看下去,隻垂眸,視線固定在躺在巨獸另一隻前爪下已被折騰得支離破碎,隻剩下血肉模糊一片,但還是勉強能從原來頭部位置的側麵輪廓上辨認出那是一具人類屍體。
陸誠倒吸了一口冷氣,一雙深邃眼眸水汽瞬間升騰而起,模糊了他的所有視線,但他還是倔強用力睜著眼,不讓軟弱的淚水輕易掉下,搭在窗框上的雙手骨節泛白,但還是緊咬下唇,努力不讓自己早已堵在嘴邊,呼之欲出,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從嘴裏發出。
他知道那具屍體的主人是誰。
一開始陸誠並沒有想到當他從草堆中起來,會看到那樣一幅情景。他那時還在想著應該怎麼解決這頭瘋狂的怪物,用聲音引開的方法顯然已經不管用了,就算這頭畜生再蠢也不會在同一個地方上當受騙第二次,還有這頭怪物到底為什麼怎麼出現在這裏的?按照車夫那些話,明顯這東西是原本就藏在古宅邸內,隻是昨晚他與陸晨曦,阿娘在裏頭待了差不多半日的時間,怎麼一點也沒察覺?
陸誠無奈搖了搖頭,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活久了,真的是什麼樣的事情都會碰到,比如有一隻凶猛怪獸原來就藏在他住的房子裏,而他卻渾然不知,再比如他也實在是過於高估阿娘了,以為像她這麼厲害的道姑,不管是多麼有來曆,有故事,怨念很深厲鬼還是惡鬼出現都能被她輕鬆解決,就像以前一樣,殊不知,天外有天,山外有山,高人外憑啥不能有隻高鬼!
呼喊聲就是在他在心裏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肅然響起,毫無預警地,那一瞬間陸誠感覺自己頭頂整個天空都黑了,腳下陰影直接將他整個人罩在其中,強烈的壓迫感自後背伴隨額角冷汗一點點襲來,他用力咽了咽口水,抬頭,目瞪口呆的看著那朝自己直直踏下的足足比他大了四五圈的碩大獸腿,已全然忘記該怎麼去跑,隻在心裏感歎一句,近看這怪物真真是高大得另人望而生畏啊!
若不是從旁邊突然伸出一隻手來將他拽住,拉了過去,晃神之間,恐怕他早就化作一灘血水了,隻雖然躲過這致命的一擊,但那怪物可不是省油的燈,被他們捉弄騙了這麼幾次,也學聰明了點,知道單一的攻擊奈何不了他們,加之自己體型雖大,能對人的心理起到些震懾作用,但也很笨重,兩個人類隻要身體稍稍靈活,速度快點,完全可以從他手下逃脫,所以腳下一踩空,立馬揮動身後長尾狠狠朝周圍甩去,頓時方圓百裏的樹木全被盡數掀起,打飛,剛自認為躲過一劫,隻走開兩步,鬆了一口氣,對接撞而來的危險尚未反應過來兩人,很顯然的,也在其中。
陸誠望著撕裂空氣,帶著勢如破竹的氣勢朝自己橫掃過來的長尾知道這次無論如何都是躲不掉的了,隻好抬手盡力護住頭部,不讓這力量擊中要害,隻讓其打中胸膛腹部處,雖然也夠嗆的,疼得眼淚都出來了,但總比擊中門麵,當場血濺斃命要來得好多了,感受著身體被淩空拋起,然後一個猛力倒飛出去,最後狠狠撞在幾裏外的樹幹上。
後背猛烈撞擊差點將內髒大腸小腸這些都吐出來的劇痛和嘴裏瞬間湧上來的一股甜腥味兒,讓滾落在地上的陸誠一陣眩暈惡心反胃,以至於一時半會兒沒注意到比自己情況更糟,滿嘴滿頭都是血被甩到距離陸誠所躺位置後頭隔了幾步的另一棵樹下,仰躺,眼球移到充血眼眶的最頂端,胸膛劇烈起伏,有一搭沒一搭的穿著粗氣,一幅隨時都會斷氣,奄奄一息的樣子,仔細一看身體還微微有些抽搐的車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