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象是忘記擰緊的水龍頭一樣,不時的朝下灑落陣陣雨水。雖然不大,卻斷斷續續的連著下了半個多月,總也不見晴。半空中那一大團厚厚的烏雲象是用膠水粘住了一樣,陰沉沉的堆在那裏,將太陽遮了個嚴嚴實實,難以露出頭來。
趙然坐在講桌後麵的椅子上,透過敞開的門,呆望著外麵細密的雨幕,怔怔的有些出神。
片刻後,趙然收回了目光,朝前麵望去。講台下麵,二十幾個衣著單薄,皮膚黝黑的半大孩子正趴在簡陋的課桌上,靜靜的埋頭寫著作業。
忽然,一股冷風打著旋兒自外麵吹了進來,正在寫作業的孩子都禁不住打了冷顫,瘦小的身體不由自主的瑟縮在了一起。
趙然皺了皺眉毛,起身過去拉上了那扇晃悠悠的木門,卻沒能起到多大作用,因為那幾片糊在窗戶上的塑料膜早已爛的千瘡百孔,根本無法擋住陣陣冷風的侵襲。
輕輕的歎了口氣,趙然輕步走到窗戶前,靠坐在了窗台上。並不算寬厚的脊背,將那扇木窗堵住了大半。
絲絲涼氣透過那件已經有些舊了的黑色夾克,觸到了包裹在裏麵的皮肉,後背一片冰涼的趙然耳聽著外麵淅瀝的雨聲,眉毛不由得又皺緊了幾分,隱在鏡片後的雙眼中,流露出了一股深深的憂色。
雨,已經斷斷續續下了有兩個星期了,天卻仍然沒有放晴的跡象。山前那條原本幾尺寬的小溪,已經成了數丈寬的小河,村裏的地麵也從一開始的泥濘變成了現在如沼澤一般的泥潭,再要這麼下下去,可真要麻煩了。
想到這裏,趙然的臉色有些發白,他使勁的甩了甩頭,努力將那些不好的想法驅趕出自己的腦袋。
半年前,經過選拔,剛剛畢業走出校門的趙然和另外二十個人做為青年教師誌願者,來到湖南省安鄉縣支教。到達縣城後,趙然沒有象其他那二十個人一樣留在縣城學校,而是主動向縣教育局提出申請,要求前往安鄉縣的貧困村,去那裏當一名農村教師。
對於這樣的申請,縣教育局自然求之不得,於是在來到安鄉縣的第三天,趙然便提著自己那個帆布旅行包,坐了近兩個小時長途汽車,又徒步走了二十分鍾後,來到了這個名叫“前井子”的貧困村。
來之前,盡管趙然已經通過縣裏的幹部,對這個貧困村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可親身到了這裏後,趙然還是被這裏的真實情況,嚇了一跳。
沒有電,沒有自來水,全村唯一能算的上現代話的東西,是擺在村委會裏的那部外麵早已淘汰不用了的七十年代的轉盤撥號電話;全村人口二百四十三人,勞力一百九十二人,人均年收入560多元;水旱田146畝,坡地128畝.耕牛四頭,屬村委會所有……
在如今這樣一個商品經濟時代,一個人全年的收入居然隻有可憐的不到600元,這要放在城市裏,怕是去上檔次的酒店吃一頓飯所花費的都比這個數多。趙然在深深的震撼之餘,又有些疑惑,如此巨大的生活差距,難道這裏的人沒有怨言嗎?
很快,趙然就知道了答案,前來接他的村長聽明白了他提出的疑問後,咧開嘴笑了笑,接著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又摸了摸身上的衣服,道:“有飯吃,有衣穿,夠了!”
說完,村長又很快的歎了口氣,道:“可惜就是伢仔們沒書讀啊……”說到這,他拍了拍趙然的肩膀,臉上滿是感激,“說啥都沒想到你這大學生願來咱這窮地方教書,這下伢仔們可算是有盼頭了。”
村長的一番話讓趙然感覺心裏沉甸甸的,他從村長那樸實的話語裏聽出了對自己寄予的深重期望,他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盡自己最大努力,讓這個小山村裏,飛出金鳳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