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側著臉,突然笑起來:“高中的時候覺得怎麼也適應不了,但是現在啊,回到家裏一看到公交車空蕩蕩,每條馬路都那麼寬敞也沒有多少車,反而有點不習慣了,我想,就這樣,在這裏生活下去,應該而是可以的吧?跟你說,我每天早晨站在公交車站那裏等車,就著汽車尾氣吃早餐都吃習慣了……”
她開始絮絮叨叨說起西安的好處,是文明古城,小吃很多,諸如此類等等,他就靠在那裏,眼眶有突兀的濕潤,安靜地想,夏言歌可真是個話癆,就算沒人搭腔一個人都能說那麼久。
能夠這樣說下去麼,能夠這樣笑下去麼,能夠這樣忘記身後的黑暗沉溺在這陽光裏麼,就算走過千百個城市,也尋不到這麼一個城市,在這裏相信愛,相信永恒,相信所有付出有回報,相信所有期待有歸宿,在這座看不見的城市,以絕望的姿態隱匿,那些疼痛和哀傷,不辨過去過去或未來,卻無比清晰,慢慢地呈現出來。
那天,開端是這樣的。
蘇瑾習慣性地拿出鑰匙打開譚星家的房門,看到桌子上放著的兩張飛往三亞的機票,一張寫著譚星的名字,而另一張寫著夏言歌的名字,這本來無可厚非,都已經求過婚了,可是一想到梁蘇涵其實也並不中意夏言歌,她覺得自己就有必要做點什麼,於是這兩張機票就被放在了梁蘇涵的麵前。
蘇瑾格外失望地聽到梁蘇涵回答:“我知道了,我會處理的。”
於是這兩張機票輾轉地再次放在譚星麵前,梁蘇涵淡淡地說:“以後自己的東西收好,你明明知道蘇瑾常來。”
譚星沒有說話,伸手去拿機票,卻在半空中被攔住了,梁蘇涵看著他:“我就問你一句,這麼做,你會不會後悔。”
“我一個說不上還能活多久的人,用有限的時間來後悔?”他撥開她的手拿起了機票,“太奢侈了吧。”
“一旦你決定了要像正常人那樣生活下去,結婚生子,那麼最困難的選擇就在夏言歌那裏了,你明白嗎?”
“我問你一件事,”譚星說:“你在和我爸結婚之前,知道我爸的病嗎?”
梁蘇涵微微笑了:“那時候我們都二十出頭,還年輕,相信會有奇跡。”
譚星點了點頭,說:“別問我了,我什麼決定也沒做,我隻是沒辦法,我現在……還不能放手,至少現在,還沒有辦法放手,沒有信心自己能夠放開她,所以,再給我一點點時間吧,一個讓自己不會後悔的選擇,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做的。”
譚星轉身離開了,梁蘇涵聽見門被帶上的聲音,想起多年前的自己,因為年輕以為隻要有愛就可以活下去,不管不顧地跟著那個人,結果……
多一分,多一秒,你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個時刻,歡笑也好淚水也好,一旦你離開,都會成為對她來說最殘忍的回憶,這叫做生離,這叫做死別,這叫做無力回天無可奈何,如果你認真了,痛著她的痛,那麼或早或晚,你還是會放手,不……你會推開她,推開愛情,因為你無法推開的,是現實。
那個早晨天氣不是很好,卻影響不了夏言歌的好心情,樓下看到譚星回過頭露出好看的笑容,那麼不真實,他的眉眼熨上的寵溺讓她覺得心都快要融化掉了,像是一個走進現實的夢境就這樣展開了,讓她措手不及而又無比比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