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了個寒顫。
可不敢,夏言歌,一定會將她活剝。
安陵墓園。
天空飄著零星的雨滴,帶著微微的涼意,順著麵頰滑落下來,空氣裏麵是一股泥土的腥氣。譚星站在墓碑前麵做了個深呼吸,空氣裏麵的潮意在沁入肺部的時候,會讓人有錯覺。
像是冬天過早地降臨了。
在譚星的印象中,這是他第二次,也是迄今為止第一次,和母親梁蘇涵一起來拜祭父親。
梁蘇涵也不說話,隻是安安靜靜地看著那墓碑,墓碑上的照片裏,那個人也靜靜地看著她。她突然覺得難過,她居然沒能為他選張照片。
她像是一個逃兵一樣,在自己早就開拓好的,注定的戰場上倉皇退場,她想起多年前她那麼驚恐,她害怕自己要來承受喪父的痛,她也怕譚星接受不了失去父親的事實。
她更害怕的是,譚星責怪她。
孩子是她堅持要生的,譚敬軒曾經動過打掉的念頭,不是不想要孩子,而是他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最清楚不過,冠狀動脈粥樣硬化型心髒病,遺傳的機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以上,而且一旦像是這樣幾代人傳下來的家族病史,這個孩子基本上沒有懸念地就被歸入了病人的行列裏麵去。
她甚至還能想得起來當年她拿著驗孕棒在那棟別墅裏麵一邊哭,一邊喊。
“如果你不要這個孩子我也要生下來……就算他將來恨我,我也要生下來!”
她的嘴角突然牽動了一下,原來,她也曾是那樣勇敢而任性的女子。
後來呢,這個孩子,譚星,他的確是紮紮實實地恨了她十多年,不過不是因為自己沒有選擇地被生下來,而是因為譚敬軒。
十多年過去了,她迷茫地發現,她不知道最初那個決定是錯的,還是後來逃開的決定是錯的,但是,哪一個環節都好,最終都導致了這樣的一個結局――
她最愛的男人,最終還是孤孤單單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多年前他堅持著不結婚的時候,就這樣告訴過她,他說他終究會一個人離開這個世界,她那時候多年輕啊,她那麼義正言辭那麼胸有成竹地告訴他不會。
她說她相信會有奇跡。
可是,奇跡,又是多麼奢侈的字眼,她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孩子,將一切的軌跡都改變。
現在,這個曾經改變了她命運的孩子站在她身邊,他對他滿懷內疚,卻不知從何說起。
她知道他再也不會有自己的人生了,她想到這裏的時候,她伸出手,動作緩慢地去擦自己的眼角。
譚星看著她,心底有什麼情緒,像是一潭死水裏麵的微瀾,讓他後知後覺地伸出手,輕輕搭在她的肩頭。
“媽……”
梁蘇涵輕輕捂住了自己的臉,泣不成聲。
這些年過去,她還是老了,譚星看著她鬢角的斑白,輕輕抱住了她。
“……如果我也像爸爸一樣早走了,你要記得照顧好自己……”
這個周末,夏言歌見韓的過程有些蹊蹺,以往一約就屁顛屁顛跑過來的人,這次居然到了周天的晚上,才姍姍來遲。
韓一臉巴結地討好夏言歌:“消消氣,消消氣,大不了我請你吃海底撈嘛!”
“哎本來我沒想著吃火鍋的,不過你既然這麼說,盛情難卻……”
交個吃貨朋友的好處就在這裏,好溝通,天大的事兒都不如吃來的大,兩個人來到大雁塔的海底撈,沒想到就連火鍋店都這麼不配合,門口老早排起了長隊,一大夥人都坐在那裏聊天嗑瓜子,就等張桌子。夏言歌和韓倒也不太著急,索性也要了號,坐下來等。
夏言歌覺得自己不得不牢騷兩句:“我說你這個周末幹嘛去了?又沒有男人,忙什麼呢?”
韓皺緊了眉頭,“別問啦,說起來就煩。”
“說說看,我現在特別需要別人不開心的事來聽,好讓我開心一下。”
韓瞪著她:“積點德吧夏言歌,再這樣下去真的會交不到男朋友的!”
“你也太不會嚇唬人了,你覺得我到如今還害怕交不到男朋友這檔子事?就連明天肉夾饃要漲價都比交不到男朋友來的驚悚!”她白了韓一眼,不屑地問:“我說,你該不會還和人渣許糾纏不清吧?”
韓愣了一下,然後搖搖頭:“沒有,已經……好久沒聯係了。”
“別管幾周叫做好久,真想要相忘於江湖,幾年也不嫌久,那貨你就別理了,”夏言歌突然想起什麼,說:“我爸媽最近又催我了,你家裏人沒有逼你結婚?”
“我都已經好久不給家裏打電話了,就是害怕這個,”韓低下頭,淡淡道:“逼也是白逼,我一個人怎麼結婚?我現在真的好羨慕國外那些人的生活方式,自由自在不受束縛,根本不急著在三十歲之前把自己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