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見她方才那笑眯眯的模樣,他本是以為她少說要打扮半個時辰的,卻不料這麼快。
慕冬擱下盞子回頭一瞧,卻是怔住。
隻見她一身剪裁得體的青衫,一頭烏黑的青絲用一根白玉釵笄固定在頭頂,手中還握了把折扇,儼然一個翩翩少年公子的模樣。
見慕冬表情,蘇葵嘿嘿地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來,襯得整個麵容都生動了起來,“為了方便行事!陛下,咱們走吧?”
慕冬微微點了頭,便起了身來。
她女裝畢竟惹目,如此打扮倒也好。
二人騎馬出了汴州城。
略顯灰黃的天空似同遠處的荒漠融為了一體,沒有青山相依,更無綠水繞城,有的隻是一望無際的蒼黃平沙之地,偶有幾棵不懼旱冷的杉樹樹幹都格外的筆直,似有種難言的毅力。
蘇葵舉目望著廣闊無垠的城外風光,隻覺心中也豁然開朗了起來。
“陛下,我們去那兒吧!”
蘇葵眼裏含著笑伸手指向西方,在那裏,一輪紅日正徐徐地沉落。
說罷,她便揮鞭策馬,所經之處揚起大片的煙沙。
望著她愉悅的背影,慕冬嘴角微彎,黑瞳中縈轉著淡淡的光芒,凝視了片刻之後,方策馬跟了上去。
颯風相伴之下,二人二騎朝著那輪紅日追逐而去。
大約是有兩柱香的時間,蘇葵方是覺得有些累了,才緩緩地放慢了馬。
前方是一望無際的平坦。
蘇葵將馬勒住,回頭看向慕冬,突然問道:“宮中的繁貴無雙,和眼前這落落天涯,陛下更喜歡哪一個?”
許久未有見她眉眼舒展的如此真實,慕冬並未急著回答,翻身躍下了馬來,麵朝著已近沒落的紅日,微微虛眯起了眼睛。
蘇葵有樣學樣,也下了馬來行至他身旁站定了腳步。
這時,方聽慕冬說道:“皆談不上喜歡與否。”
半天等來了這麼一個答案,蘇葵難免覺得有些不滿意,於是又問道:“那如果讓陛下擇其一,那陛下會選擇哪一種生活?”
慕冬默然了半刻,終究是答道:“選適合我的那一種。”
“那陛下覺得哪一種更適合——”
蘇葵顯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天既安排我生在帝王家,那便是最適宜的。”
蘇葵聞言不由轉頭看向慕冬,見他麵容一絲不苟,沒有任何起伏。
她心底略略有些說不上的失望——
想想也是,縱然她向往的生活是此般,卻沒有理由去強迫他跟自己一樣,而且,他這樣的身份,又哪裏有什麼選擇可言?
是她不該有此一問。
“你呢?”
半晌不見她做聲,慕冬開口反問道。
蘇葵不知該如何作答,一時有些遲疑。
她不願在他麵前說違心的話。
她將頭歪向慕冬,擱在了他寬闊的肩膀上,徐徐地道:“我更喜歡天大地大的生活。”
慕冬眼神略有些閃爍。
這兒答案他本就是料到的,她如此排斥入宮,便是因為那不是她所喜的生活。
可知道歸知道,親耳聽她這麼明明白白的說出來,心中終究是沒能免去一場翻湧。
“可前提是,有陛下在。”
“若沒有陛下,我一人獨居天涯,又有何意義。”
蘇葵是也不知什麼時候竟產生了這個想法,但話說出來之後,她能肯定的是絕對是發自肺腑的。
或許有時候,不覺中已經放下了許多。
曾經她跟宿根在一起的時候,太過固執,認定的事情便不可更改,而今現在才恍然明白,兩個人在一起更多的是互相包容。
愛情不止是一味的跟對方索取。
宿根教會了她如何被愛,而她在慕冬身上則是學會了如何去愛。
慕冬伸手攬住她單薄的肩,道:“你想要的,我會盡最大的努力去給。”
換作其它人,他或許可以肯定的說你要的一切我都能給,但他知道蘇葵要的不一樣,甚至剛好便是他最難辦到的。
“恩。”蘇葵嘴角含笑著點頭。
有他這句話,便足夠了。
她相信他。
以往的種種她都看在眼裏,刻在心中,他用一次次的實際行動告訴了她,他是完全值得她去信任和付出的人。
僅餘的半輪紅日將天邊染的通紅,像是上好的紅綢鋪就,為這昏黃的天地增添了一抹亮眼的顏色。
豔麗而熾熱。
漸漸地,二人的背影皆被紅通通的日光染上了色彩,遠遠一看恰似是被定格在了這幅無雙的畫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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