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沒有說話,目光沉浸在加藤醫生遞給她的那份病曆上,她的情況雖說惡化但還能撐上一段時間,這點對於醫師世家的她來說還是看得出來的。
按理來說,她應該同意加藤醫生的看法盡快手術,但是她的心裏卻有著一份固執的決心去拒絕。
“全國大賽之後,再手術吧。”合上病例,隨手放在桌子上:“先放在你這兒,可能一段時間內都要麻煩你了。”
加藤皺眉,“你還想打球嗎?別跟手塚國光和幸村精市那樣倔,而且你的病可不是他們那種隻要手術就能治愈的。
激烈的運動、情緒的波動以及血壓的升高,哪怕隻是一丁點兒的不正常都會導致你的瞬間休克甚至死亡,更別說網球這種激烈的運動了。
我建議你還是退出網球部比較好,要是再球場上突然發作,你很有可能會猝死,這可不是小事情,更不是手塚國光和幸村精市那種硬抗就能扛過去的。”
柳生斂了斂眼瞼,伸手拿起旁邊椅背上的外衣穿上,理了理衣領,“就這樣吧,全國之後我會來手術的,不過,在這之前,您還是幫我隱瞞一下吧。”
加藤微怔,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包括你的家人?”見她沉默不語,眉梢不禁皺了起來,“柳生桑,這事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抱歉,這一次……我必須要這麼做。”
加藤醫生臉色沉了下來,作為一個醫生,最見不得的就是病人糟蹋自己的身體,尤其像柳生這種明明知道自己身體情況卻還要這樣做的人,“能說一下原因嗎?如果沒有足夠說服我的理由,結果,你是知道的。”
柳生抬起了頭,眼底閃過一縷訝異,雙手緩緩放進口袋裏,輕呼出一口氣,說:“為了……一個人。”
加藤微愣,鍾聲在室內嘀嗒輕響,聲音淺淡,如水流淌。
“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一個人。是她發現並守護著我們,這一次……”柳生這樣說著,抬頭越過玻璃,窗外,樹葉沙沙碎響,“換我來守護她。”
“把你帶進網球界的人?就算如此,你也沒必要這樣做。”
“嗯,”柳生輕輕點頭,“總感覺……她好像要消失了,不是到別的地方,而是……完完全全地消失,很糟糕的感覺,對嗎?”
自嘲的語調,似在自問自答,“我隻想在活著的時候跟她在同一個球場上登上冠軍的位置。”
“……以後,也是可以的,隻要手術成功,養好身體,總歸能一起打球拿到冠軍的。”
柳生搖了搖頭,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感覺……再不做,就永遠都沒有機會了。”
沒有機會?!
加藤怔楞了,就在這麼一瞬間,柳生已經走出了門。
轉角處,櫻一和不二快速地閃進了旁邊的病房裏,待柳生走過之後好一會兒才走了出來,看著空空的走廊和樓梯,櫻一心裏頗為苦澀,終於,她明白了琅所說的那些話。
‘陳,你在這裏有了羈絆,和平的時光也磨平了你該有的棱角,你變得多愁善感了’
多愁善感了!
她變得多愁善感了!!!
曾幾何時,那個連手下人都能夠隨手利用的冷血總隊也變得了多愁善感?
是周圍的人改變了她自己,還是……自己改變了自己?
櫻一深吸一口氣,思考著自己,感覺少了以往的果斷殺伐,少了以往了陰險狡詐,更少了以往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狠毒,感覺,都變得不再是自己了,變得……連她自己都不認識了,沒有了這些,她到底是陳,還是江戶川……
走出了醫院,櫻一一個人靜靜地走著,目光平靜,無悲、無喜,毫無波瀾,就這樣,一個人背對著陽光,麵向陰冷,安靜地走著。
從大道走上了天橋,又從天橋走到了河邊,然後沿著河一路走著,漫無目的地走著,似乎忘記了不二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