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大早,攬月樓和摘星閣的兩位老鴇喬裝作普通婦女,一同去了和平縣衙。
二人扣門,門被打開來,善事問:“二位嬸子有何事?”
“我們是來見你家大人的,快快快,急事!”二人幾乎是一同說話的,說完,還互相嫌棄地望了對方一眼。
善事將二人帶入歐陽開的書房,二人見了歐陽開,“撲通”一聲雙雙跪下來。“求大人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快快起來,何事,慢慢道來。”
善事搬了兩張凳子來給此二人坐下。
“大人,我是攬月樓的孫媽媽。”
“我是摘星閣的王媽媽。”
“攬月樓和摘星閣是誰?聽著不大像是人名。”
善事機靈,湊到歐陽開耳邊道:“是青樓。”
孫媽媽繼續說:“今日一早,我在門前發現了一張字條,被飛鏢釘在門上,摘星閣也收到了這種東西,字條上說今年的花魁大賽,誰勝出就要殺誰,我們這也不敢告訴姑娘們。”
王媽媽急切道:“我們摘星閣和攬月樓是和平縣最大的兩個青樓,年年皆會聚在一起舉辦花魁大賽,我們家夢汐可不能出事啊!”
“怎麼,還沒比呢,就是你們家夢汐了,我們家舞嬈才是能奪冠的人!”
眼見兩個老板娘就快要互掐起來,歐陽開趕忙打住,問道:“那二位可有什麼仇人嗎?或是姑娘們有什麼仇人?”
孫媽媽搶道:“我們攬月樓一向安分,自我接手就沒出過什麼事,一定與我們無關。”
王媽媽又道:“摘星閣一向太平,日落而作,日出而息,數十載如一日,能與誰有這樣的仇恨,這皮肉錢最是難掙,也不知是誰要這麼為難我們。”
歐陽開思考了一會兒,道:“眼下我有個主意,雖是尋常,也不妨一試。”
兩位媽媽異口同聲道:“什麼辦法?”
“既然二位都不想丟了搖錢樹,又要抓了那人,便從衙門挑個人去參加你們的比賽,暗中保護,讓她奪冠,引出那殺手,一舉拿下。”
“衙門中可有姑娘?”孫媽媽問。
正在此時,阿清前來敲門,“大人,吃早飯了。”
兩位媽媽上下打量了一番阿清,一同上去,一左一右握住她的手,感慨道:“這姑娘好,長得水靈,打扮打扮一定很好看。”
“什麼?”阿清被兩位媽媽的舉動嚇到。
“想讓你扮成花魁去參加花魁大賽,雖然會有一些危險,可本官一定會派人暗中保護好你的。”
“大人,我怕是不行,我近日頭昏腦漲,身子不適。”
兩位媽媽聽了這話,甩開她的手,坐了回去,王媽媽問:“大人,衙門中可還有其他女子?”
“有是有,不過,她不喜著女裝,現在應該在廳裏麵吃飯,也應該穿著男裝,不如,我帶你們去見她。”
二人連連點頭。
歐陽開領著兩位媽媽來到飯廳,眾人都在吃飯,二人掃了一眼在座的人,竟一同上前拉著張如楓。
“姑娘,你長得這麼好看,為何要女扮男裝?”
“姑娘可會什麼才藝?”
張如楓被這麼一拉一扯,一口一個“姑娘”的叫著,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便瞪圓了眼睛看著歐陽開。
“姑娘?”張如楓糊塗了。
“你叫什麼名字?”
“張如楓。”
“如風姑娘,名字真好聽,一聽名字就覺得靈氣十足,你放心,王媽媽一定把你打扮得比夢汐還要漂亮。”
“夢汐?”
“如風姑娘,你跟孫媽媽回去,孫媽媽把你打扮得不差舞嬈分毫。”
“舞嬈?”
歐陽開輕咳兩聲,道:“二位,這是個男子,是我們衙門的師爺。”
張如楓本就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而且生得一副好皮囊,唇紅齒白,膚若凝脂,又愛穿白衣衫,更顯得容貌美麗。被這麼一鬧,蔣宇靚越看張如楓越覺得他秀氣,越覺得他像個女人,竟笑出聲來。
“哈哈哈,如風姑娘,和平縣衙一枝花。”
“她,”歐陽開指向蔣宇靚,“才是女子。”
“女子?”兩位媽媽看了看蔣宇靚,又對視一眼,完全不敢相信。
“還是讓如楓公子男扮女裝吧,交給我們摘星閣,指定好看!”王媽媽先下手為強,一把拉過張如楓,“花名,就叫清風好了。”
“師爺不會武功,怕是多有危險,我們衙門的女捕頭武藝高超,安排她去,保險一些。”
“喂!歐陽開,你什麼意思,老娘是商品啊!還是附帶的是不是!”蔣宇靚叫起來。
“那也行,”孫媽媽答應得十分勉強,“花名想叫什麼?”
蔣宇靚認真思索一番,答道:“無雙,玉無雙!”
“對了,大人,這初試就在今天晚上。”
“二位將他們領回去吧。”
王媽媽歡喜地將張如楓領回去,給他找了身較大的衣裳換上,給他梳頭上妝。
“這衣服會不會太紅了?”張如楓十分不自在。
“不會不會,紅似烈火,紅似驕陽,好看著呢!張公子,你若是女子,那必定傾國傾城,你今天上場,也是豔壓群芳。”
張如楓的可塑性很大,一身白衣便是個翩翩公子,像現在這樣,頭戴金釵,身穿紅裙,就是個嬌豔的女子,任誰見了都想多瞧上兩眼。
他在鏡前坐了許久。
小的時候,自己在家中不受寵,自己的兩個哥哥武功又好腦子又聰明,還是嫡母生的,而自己,生母地位低,生母害怕嫡母知道他是男孩兒會對兩個哥哥產生威脅,自小便將他當作女兒養,連父親也不知道他的性別,隨意給他取了“張如楓”這樣的名字。他生得好看,說是個女孩子也沒人懷疑。
他自小體弱多病,還總被兩個哥哥欺負,十二歲那年,他寫字寫得好被父親誇獎,而兩個哥哥卻被大罵一通,兩個哥哥氣不過,找了好幾個小夥伴在一個小巷子裏將張如楓圍起來,要揍他一頓出氣。誰知這時竄出來個和他們差不多大的小胖姑娘,幾拳幾腳就撂倒了他們,扶起張如楓,“你沒事吧。”
“沒事,謝謝你。”
“你叫什麼名字?”
“他們都叫我老幺,我是家中最小的,你呢,你叫什麼?”
“我?我叫玉蜂花!”
“大花!”遠處一個男子喚她,她回頭望了一眼,與張如楓說:“我是六扇門的,你以後可以來找我玩兒,你放心,我不殺人的。”
後來,張如楓便再沒有見過她,倒是這個名字讓她記到現在,玉蜂花。是的,終於見到了。
“張公子可會什麼才藝?”王媽媽問。
張如楓這才回過神來,“彈琴吹簫,算嗎?”
“算算算,跳舞會嗎?”
“那我倒不會,我彈琴,可否換一身素淨的衣裳?”張如楓接受了自己要扮女人這件事,畢竟自己從前做過十多年的女孩子。
“可以。”王媽媽考慮了一番,給他找了身白衣裳,待他換上後,重新上妝梳頭。
“出淤泥而不染,不當個姑娘真是可惜了這容貌!”王媽媽讚歎道。
“媽媽!聽說咱們閣裏來了個美人兒!”摘星閣頭牌夢汐趾高氣昂地走進來,不屑地望著張如楓。
“喲,還真是漂亮,我見猶憐呢!”
“你是誰?”張如楓問道。
“來我們摘星閣的連我也不認識?你叫什麼名字?”
“張......嗯......清風。”
“清風?哈哈哈,真是清高。”
“夢汐,你回去,以後,任何人都不許踏進清風姑娘的房間裏。”王媽媽下了命令,夢汐聽了很是生氣,她是頭牌,還從未受過這等委屈。
“王媽媽!”
“回去!”
夢汐氣呼呼的走回去,張如楓也是惹了一波姑娘的妒忌。
再看攬月樓這邊。
孫媽媽不情不願地領回了蔣宇靚,找了舞嬈給她改製衣裳。孫媽媽不大願意管她,也不想讓舞嬈奪冠被殺,便將她丟給舞嬈不管,剛好既耽誤了舞嬈又落得一身輕鬆。
“姑娘,你叫什麼名字?”舞嬈問。
“玉無雙。”
“你為何要到青樓這等地方來?”
“你又為何要來?”
舞嬈一笑,道:“我小時候家裏窮,就被賣到這裏來,當時也真是窮到沒辦法了,家裏還有個弟弟,總是要吃飯的,你呢?”
“我從京城來的,從記事起就沒爹沒娘。”
“我今年二十了,你多大?”
“我?你看我像多大?”
“十七?”
“不對。”
“十八?”
“不對。”
“那......我猜不出。”
“二十五。”
“二十五?姑娘......真是有勇氣。”
蔣宇靚知道自己這個條件到攬月樓來很牽強,所以也不怪舞嬈這麼講,她知道舞嬈已經很委婉了,要怪就隻能怪那個殺千刀的,歐陽開。
“你想奪冠嗎?”
“奪冠?去年的勝者是夢汐,前年是我,我倒是沒什麼想不想的。”
“我覺得,今年的比賽,你最好不要奪冠,太美,是會遭人嫉妒的。”蔣宇靚雖然話中有話,但舞嬈好似根本沒聽出來,隻以為她在開玩笑。
“那你想要勝嗎?”
“我?開玩笑了。”
“來穿穿看吧,我估摸著應該差不多大。”舞嬈舉起衣裳。
“你的手藝真好,縫的簡直是沒有任何蛛絲馬跡,”蔣宇靚換上之後,原地轉了幾個圈,“我還從沒穿過這樣好看的紅衣裳。”
“蛛絲馬跡?”
“啊?”
舞嬈給蔣宇靚梳頭化妝,她的手藝很好,比宋姨自然是要好上許多,給蔣宇靚裝扮得很漂亮,妝化得也很精細。
“怎麼樣?”舞嬈問。
“如果我長得再好看些。”舞嬈將她打扮得再豔麗,底子及不上別的姑娘,打扮出來自然也是也及不上的,再加上她多年來在這方麵的自卑,氣質肯定也及不上她人。
“莫要妄自菲薄,抬頭看看鏡子裏的你,多好看多可愛!”
“其實你大可不必理我。”
“不打緊,今天不過是初試,隻是問些才藝,看看長相,但幾位評委互相不知道自己給姑娘們的評價,所以大多決定權都是掌握在媽媽的手上。”
“奪冠有什麼好處嗎?”
“身價會高,而且大多有錢人大都愛麵子,定會有許多人願意花錢與你挨身子的,能掙不少呢。”
“挨身子?”
“就是,行房事。”
蔣宇靚低頭不語,恍惚間竟覺得自己是真的被歐陽開送進了窯子,再一恍惚,她陷入了另一個深思,“是不是隻有把一同競爭的人比下去,才能獲得更多。”
“是。”
蔣宇靚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女人。
在她十四歲的時候,師兄將六扇門新手選拔賽的第二名,也就是她的手下敗將丟在她腳邊,又給了她一把劍。
“大花,殺了他!”玉無涯下達命令。
“師兄,玉梨花哥哥為什麼要被綁著?”
“殺了他!這樣的人不配活著。”
“為什麼?”蔣宇靚望著手中執著的那把劍。
“六扇門向來隻要第一名,其他人隻配做死士做棋子,況且你們打鬥時,他可是對你下了死手。”蔣宇靚抬頭望向說話的那個女人,玉無雙。
玉梨花掙紮著從地上起來,朝蔣宇靚跪下:“玉蜂花,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殺我!”玉梨花一個二十歲的大男人跪在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子身前這麼卑微的求饒,讓玉無涯忍不住發笑,他不住地給蔣宇靚磕頭,臉上身上沾了好些灰塵,樣子十分狼狽。
“無雙姐姐,我不想殺他,我和他是朋友。”蔣宇靚無助地望向玉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