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盡頭就是柏油大道,徐先生的車就停在路邊,我被他牽著坐上車,雨天的緣故,路上車輛不多,車子一路暢行,很快回了公寓。
回到家裏,徐先生將我安置在客廳看電視,他一擼袖子,去廚房準備美味佳肴。我心神不寧的打開電視機,還是那天劉曼蓁陪我看的那個電視劇,今晚大結局,我被這劇迷的不成樣子,一個猛子紮在劇情裏,對周遭一切徹底屏蔽。
黝黑的小帥哥男演員叫林茂堂,長得很合我的口味,我孜孜不倦的盯著電視看了一集半,總算追完了大結局,感動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在沙發上痛哭流涕,徐先生做好了飯菜來喊我,我都沒有應答。
不過,香味很快的席卷過來,我將手裏的衛生紙一扔,速速的跑過去,發現了今晚拿回來的那顆大白菜,也上了桌,心下滿足的很,趕緊邀徐先生坐下品嚐美食。
“我們道觀很少能吃到這麼新鮮的大白菜的。”
徐先生似乎對我說的大白菜並不感興趣,優哉遊哉的嚼著米飯,樣子比我俊俏有禮,斯文極了。
我看的呆了,片刻接到徐先生眼神質問,隻好悶頭繼續扒飯,想起那日徐先生與我交談的話語,問道:“徐先生,你那天跟我說你是我師叔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看了眼徐先生,我繼續滿口飯菜,喋喋不休:“我回去以後向師父提過你,不過,他說我沒有祖師爺爺,所以,你應該不是我師叔。”
這麼急著撇清這種關係,我想,大約是怕,師叔步了師父的後塵吧,遠離這個是非的師門,應該就沒有這麼視他人如草芥的概念了。
“小小……”徐先生已經放下碗筷,往桌前一推,這才開口:“食不言,寢不語,你師父連這些基本的禮儀教養都沒有教給你嗎?”
我呆了一下,想了想,我平時和師父一起吃飯,兩人都是下手搶,晚了的話,白菜梆子就會被對方搶走,有時候兩人還會因此而大打出手,食不言,寢不語這種話,似乎隻在一些古文中見過,隨即搖搖頭,憨笑了聲:“師父他說吃飽飯就好,並未說過什麼教養。”
“那你從現在就要開始學。”徐先生已經起身離開飯桌,說完這句話,留給我一個背影。
我看了看滿桌子的佳肴,心滿意足的在心裏答應了一聲,然後不顧形象的大口吃了起來。我本身也是懂一點點教養的,吃飯的時候,不能和客人搶飯吃,雖然來到徐先生的公寓,我是客人,但是,我一直謹遵師父教誨,每天隻等徐先生離開,才開始大快朵頤。
吃飽喝足,收拾妥當,喜歡的電視劇已經大結局了,我不知道做些什麼,人卻迷迷糊糊的,索性早早的回房間睡下了。
睡前我將師父送我的符咒,緊緊的捏在手裏,這是師父所言的最後一夜,不知道會不會真的起什麼禍事,我隻想盡快度過今晚。
夜深沉沉,四處越來越黑,越來越黑,我眼睛即將眯上之前,嚇的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我看著眼前漆黑茫茫的一切,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麵前清清楚楚的,是公寓的大床,公寓外麵已是漆黑一片,風呼嘯著吹打著窗戶,我已經進入了夢鄉。可是,我卻看到了進入夢鄉的我自己。我站在床尾,看著躺在床上正襟酣睡的人,和我一模一樣的睡衣,同樣的睡姿,心下恍然,我這是,靈魂出竅了?
夜越來越黑,我看著我自己,睡的越來越沉,越來越沉。然後,周圍突然黑了,沒有了翻動的窗簾裏透出來的絲絲路燈亮光,沒有呼呼的風聲,沒有山雨欲來的煩悶,靜,靜極了。
我又再度看到了那雙眼睛,黑漆漆的周遭裏,那雙濃墨如夜的眼睛,他向我走來,近在尺咫的片刻,我的脖頸一滯,覺得被什麼掐斷了呼吸的器官,越來越迷茫,一樣的場景,我已做過無數遍的夢,以及這雙刻入骨髓的眼睛。我想,這是夢,一場周而複始的夢。夢醒之時,我又要預知到一場死亡,不知這次,又是何人。
血,彌漫的血,濃稠的血,黑暗的血……我被這味道嗆的一閃,看到了自己沾滿血的雙手的,抬眼看著周遭,我的父親,周世彌躺在血泊裏,雙眼圓睜,惡狠狠的瞪著我,我抖著嗓音,小聲的喊道:“爸……”
沒有回應,我看到我腳底下,寒光閃閃的水果刀,再度看向自己的手,那裏還有攥過什麼尖銳物體留下的刻痕,我頭暈暈的,踉蹌了兩步,虛晃著跑向父親的跟前,沾滿血液的手,慢慢的摸向他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