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黑魅(13)(1 / 2)

深夜子時,我終於將師父背回了道觀。

一路坎坷,深深淺淺,不知今夕何夕。

師父寢房裏的電燈年久失修,早已壞掉,我隻好將他背進我的閨房,狹窄的木板床,隻能區區容納下他的身體。

我手裏捏著的流蘇緞裙,早已濡濕一片,血跡斑斑,全是師父背後淌出來的血。

抹黑打開電燈,昏黃的鈉光燈閃了兩下,才算穩定下來。我站在等下,久久凝神,不敢靠近,眼淚簌簌掉落,卻又強迫自己深呼吸,將情緒全部收起,慢慢的靠近。

清瘦平直的背上,三條一指深的抓痕,從肩膀一直貫穿到蝴蝶骨下麵,在心髒的位置,傷口更是觸目驚心,完全的血肉模糊。我小心的撕開師父的青衣長衫,露出光裸的背部,卻再次被那瘡痍的傷口,刺的心頭一痛。

去師父房間抹黑拿來一些常用的創傷藥,一些曬幹的抬絡藤,用幹毛巾一寸寸的擦拭幹淨,抹藥,包紮,除衣,換裝。一切做起來那麼的自然而然,自然的我好似曾經一遍遍這樣做過。

今日清明,烏雲蔽天,觀外一片鬼哭狼嚎,在這整夜的孤單難眠裏,陪著我,徹夜不休。

我蹲坐在床邊,寸步不移的守著,卻遲遲不見師父醒來。

我想起這青燈道觀,和師父相依為伴十幾載,竟是第一次,見他受傷沉睡,昏迷不醒。上次我還跪在床前,祈求他出手救孤兒院的一群孩子,他寧肯三日長睡於此,也不願搭理我分毫。現在,人救了,他也真的長眠不醒了。

黃色燈光裏,師父白皙的臉更添滄桑,緊蹙的眉眼糾成一道濃墨抒寫的絕筆之作,再也不能重現世間。

我探手摸去,卻在半空愣住,苦笑著問道:“師父,疼嗎?”

沒有回應,靜悄悄的閨房裏,隻有師父時重時輕的呼吸聲,似乎更疼了一些,他的眉眼蹙的更緊湊了一些,我心下一動,不想再克製自己,輕輕的附上了他的眉眼。

被我剪短的青絲,棱角分明的額線,緊蹙的墨眉,總是清遠溫和的眼睛,卻閉著,睫毛纖細,卷翹濃密,微微抿著的嘴角,我一樣一樣的把玩,好似沉迷其中,不再有心情去顧及什麼人間倫理。

這一份感情,就這樣愀然來襲,在我不知道這是否有悖倫理時,已經滿滿的溢出心尖。是從他捂住我的眉眼,告訴我要陪我下山那一刻開始,他跟我搶一整盤的醋溜白菜那一刻開始,還是更早的時候,他將我用三隻琉璃盞換回來的那一刻開始。

我愛上了一個人,一個永遠不能讓他知道這份感情的人,他是我的全世界,從前,現在,如果還有將來,我希望,是一生。

不能入眠,我就一遍遍的描摹他的如斯容顏,一遍遍的回憶著往昔從前。我想,就這樣守護著他,不理人間凡俗,不念人間疾苦,優哉遊哉的和他生活在這幽山密林,隻求,他醒過來。

一夜未眠,黎明之前,沒有等到師父清醒,卻等來了徐棧,以及他身後,癲狂發怒的小鬼與魍魎,以及一群孤魂野鬼。瞬間,我的閨房,鬼影幢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