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戚戚,唇舌顫栗,不知章法的胡亂咬合,也不知是不是蠻力太大,似乎磕到了師父的嘴唇,我聽得他一聲悶哼,唇角似乎張開了些。
終於在這略微的緩和裏,我找回了理智,鬆開了師父的唇,嚇得一退三尺遠。
手卻還被師父的大掌附著,我退,他也跟著我退。
眼睛雖然被蒙著,腳下的步子卻一點都沒有亂,我退一步,他跟一步。終於,我退到了路的邊緣地帶,僵著胳膊,猶豫著是不是掙開師父的大掌,扭頭就跑。
路麵還有些泥濘,倒也還有些微昏黃的光亮,凍雨停歇,有些地方結了冰。腳下踩踏,還依稀能聽到冰渣碎裂的聲響。
我咳了一聲,喏語:“師父,鬆……我要鬆手了。”
“嗯。”他應聲,然後慢慢的握緊了我的手,自然垂到身側,卻並未放手。
我被這樣牽著,反而湊的更近了。整個人仰視著,半倚在他的懷裏,他的眼睛依舊靜默,如流深的湖泊,能依稀的印出我的樣子。我懵懂的就這樣看著,竟然癡癡開口:“師父,我好像……特別特別的喜歡你。”
“嗯。”他依舊清冷。
“我說的不是那種喜歡……是……是那種……”我聲音細如蚊蚋,越來越低。
“哪種?”師父似乎聽不清我說的話,側耳湊近,聲線平穩,清冽如常。
“就是那種!男女之間的喜歡!”
一時詞窮,索性喊了個精光,興許是被小仙草的勇氣打動,我今晚格外的主動,一棵小小的綠蘿,都為了愛奮不顧身成那種樣子,我有什麼可退縮的呢。
聽得我的豪言壯語,師父比我沉穩的多,似乎早已料到我會說這些,他隻是安靜的回答:“我都知道。”
轟……我的臉突然就開始狂燒,別扭的拉扯著師父的手,等著師父的回應。然而,半晌過去,師父似乎仍舊……不鹹不淡?
這算什麼!師父這是什麼意思!白天,他不是也親了我嗎!現在我反親回去,還表達了愛意,為什麼他依舊這副寡淡的樣子呢!
片刻又想開了,師父他獨居深山,思想古板,怎麼能和我這見過大世麵的小姑娘思想看齊呢。這麼主動的告白,沒明白就好,省的嚇到他。
唉,我乖乖的牽起師父的手,學著他來時的樣子,默默的走在前麵,心下平和。別人的愛意濃烈,就得爭個此時此刻,哪怕用未來做賭注。
而我,不求師父回應,不求師父濃烈,不求和他爭個當下。隻求和他,路漫漫,一直可以牽著手。
我的師父,莫承堯,他卻停了下來。一腳踩實,凍住的冰渣有些碎裂,片刻又歸於平靜。我被手中握著的力道馴服,也跟著停下來,轉頭去看師父,等著他的話。
他隻是看了看我,然後反握住我的手,走在了我的前麵。
似乎又開始飄起了冬雨,有些急,師父握著我,走的快了些。我跟在後麵,肩膀上背著招魂幡引,用心的抓住包裹的邊緣。現在,它擁有兩個擁躉靈使,我深覺格外沉重。
夜色|降臨,氣溫驟降,終於下起了雪,轉眼就成了鵝毛。
我和師父在逐漸白了頭的時候,終於到了單協導演的家。在大胡子家門口,師父停下腳步,伸手拂去我發間白雪。我學著他的樣子,踮起腳,輕輕彈了彈他的發絲,雪花簌簌飄落,仿佛有了聲音般。
我就這樣仰望著師父,心滿意足。
清俊容顏微微頷首,笑著捏了捏我的鼻子,問我:“徒兒怎生的這般俊俏?”
“啊?”我臉頰微熱,笑著發問。片刻才領悟過來,師父這是誇我長的好看呢?長這麼大,鮮少與外人接觸,也偶遇陌生人誇我容顏,有人說傾城,有人說美豔,不過我從未在意。此刻終於難掩少女羞澀,怯意滿滿的低下了頭。
“不知何時,竟出落婷婷,是為師遲鈍了。”
我跟著點點頭,表示默認,我確實早已芳華,師父你才知道啊。師父並未停頓,輕輕環住我的肩頭,腔調溫和:“莫承堯一生唯不忘一人。小妖,從今以後,你陪著為師,可好?”
我迷離的睜大眼,不可思議的抬頭,心思轉瞬萬千,師父這番話是何意?他早已心有所屬?一生不忘一人?竟是何人這般有幸?心中浮起憐意,卻又為自己惋惜,那雙濃墨黑眸裏,不知何時泛起濃濃深情。我心中突地疼惜,竟不敢再看。師父一定很愛那個人,不然,不會在提及她的時候,情濃難自禁。也罷,我心大氣,安慰自己,陪著師父足矣,要什麼男女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