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靈眼盯著瑤琴,對白玉樓的反應恍若未覺。白玉樓和艾虎哪一個都是混跡江湖的老狐狸,驚詫的表情隻是一閃而逝,快得莊冷月都以為自己是看錯了。但她豈能放過這一絲毫的蛛絲馬跡?她心頭暗自揣測:如果真有那麼一把冰弦琴出世,白玉樓倘若知情的話,他一定不會不動心吧?在自己毫無線索的情況之下,也許白玉樓能給自己一點線索也不一定。
想到這裏,莊冷月的眉目也生動起來,話了多了,也加入到了討論琴的話題之中。可是白玉樓開始專注地彈琴,不再多說一個字了。
莊靈靜靜地聆聽著白玉樓的琴聲,聲音清越激昂、端莊雅致,但平穩之中她竟聽出來了一絲驚惶不安、患得患失!莊靈驚奇地咦了一聲,音律一轉,繼續洋洋灑灑地彈拔開去了。
隻是這一曲,彈的和聽的人都再也沒找到頭先那種舒心的感覺,這一彈,直到了燈火闌珊時方散。
等到後花園中的人都散去,草叢裏飛過了幾隻血色的蝙蝠。還有幾個蒙麵少女的頭在假山後露了出來。一個說:“是麼?”另一個搖了搖頭,“又不是!我看我們又要失望了!”話一落音,幾個人同時在夜色中一晃消失了蹤影。
蝙蝠繼續在夜空裏盤旋,匆匆掠過莊靈姐妹的窗前,冷月對空沉思著,瞥一眼月色下的幾個黑色的影子,嘴角勾起。
白玉樓對著同樣的月色下的夜空下一個人自酌自飲。他看似輕鬆閑散地歪坐在庭院正中的石凳上,眼神中卻帶著一抹難以言說的孤寂。
夜色深了,露水沾濕了衣衫,他卻恍若未覺。月下擺上了瑤琴,悠悠的琴聲伴隨著他的心事流瀉:在一段清微淡遠的琴聲中他眼前一個熟悉而久遠的世界呈現出來,一個風神透徹的翩翩少年在一片恍若世外桃源的山澗中悠然自得地生活,日子如水般過去。
琴聲一轉,清遠淡逸中起了一絲的漣漪,仿若驚鴻一瞥中發現了另一個完美的仙境,隨著琴聲的變換,他的心也一如二十幾年前那樣怦怦地跳個不停,腦海裏一個巧笑倩兮的美麗身影如一隻小鹿般飛快從掠過,他撫著琴弦的雙手如第一次撫上情人的肌膚般微微發著顫,驚喜、沉醉、溫馨的情素一一在他的指尖流淌;
繼而音律微挫,叮叮咚咚、如訴如泣,美麗的倩影在他的眼前越去越遠,美麗的雙眸也漸漸變得陌生,白玉樓的心撕裂著,腦海裏的影子變換著由白色粉紅顏色,漸至模糊成一片大紅色。不知不覺間,白玉樓的瞳孔都變成了赤紅色,像兩團熊熊燃燒的焰火!
清冷的月色下流瀉的琴音隱隱有一絲哀怨夾雜其中,綿綿不絕的思念與追尋繚繞在白玉樓的指尖還有心際。
莊靈夜幕下遠遠凝視著白玉樓如癡如醉的身影,莫名地覺得心酸。她雖然完全領悟不了白玉樓琴中的意韻,但琴聲裏那種刻骨銘心的思念還是深深震撼了她,讓她沒由來的泛起了兩眶淚水。她正要從黑暗中朝白玉樓走過去,一股香風突兀地在夜色中彌漫開來,莊靈察覺有異,機警地退了回去。
白玉樓也聞到了這股異香,它蓋過了他彈琴必焚的檀香,這讓他身心都十分不適,惱怒地皺起眉頭,手也停了下來。冷冷地對著寂靜的庭院某處喝道:“我最恨有人幹擾我的思緒!知音難覓,既然都關注了我幾個月了,還不打算現身麼?”
莊靈幾乎以為白玉樓是對自己說的,她剛一抬腿,一個嫋嫋婷婷的人影從對麵的屋頂輕飄飄向白玉樓飄了過來,月光下來人衣袂飄飛,如月宮裏翩躚起舞的仙子。更妙的是她妙曼的身段和她今晚沒有罩著麵紗的瓷器一樣精致的臉,臉上一雙深邃迷人的大眼睛笑得分外明媚。她,竟然是莊靈前幾天剛見過的鳳依依!
“鳳姑娘!沒想到平時你對我不理不睬的,暗地裏對我卻如此用心。想來你該不是暗戀我很久了吧,不然也不用天天都叫人暗中監視著我,這不,看我恢複過來了生龍活虎的樣子終於按捺不住親自送上門來了不是?!”白玉樓嘴上調戲著鳳依依,臉龐卻冷得像一塊寒冰。
鳳依依嘻嘻一笑,對白玉樓的冷嘲熱諷絲毫不以為意,笑聲中有種窺破別人隱私抓住別人把柄般的自得。她搖曳生姿地緩步走向白玉樓,用嘲弄的口吻道:“要說暗戀的話,我們是不是同病相憐?隻是我鳳依依敢愛敢恨,從不像你隱藏得這樣深——有誰能想到在脂粉堆裏打滾的風流種子白玉樓,竟然會是一個用情比我還深的人!”
“這麼說我們豈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剛好一拍即合?”白玉樓推開瑤琴站起來,身邊石桌上還有酒,他顧自坐下來,給自己倒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