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自己的丈夫麵前,她為了讓丈夫以為孩子是自己的,還和丈夫來了一次房事,她不知道這會不會影響寶寶,要不完全影響寶寶應該是不可能的,她隻能一個人的時候跪在地上,請求佛主保佑這個一出世就要麵臨戰爭的寶寶能夠順利健康地來到這個世界。
她不能奢望父母從老家來照顧她,公公婆婆對自己都不好,更不可能對自己的父母有什麼好臉色看。再者人家不歡迎的理由也很正常啊,“家裏房子就那麼小,來了往哪住?”雖說自己懷孕了,也沒見著公公婆婆對自己好,隻是比自己少擺點臉色而已。家務活楊柳還是主力軍,還是楊柳提出來重活和一些要爬上爬下的活孕婦不能做的,否則很容易流產,這麼著好說歹說,老公才不太情願地把一些重活累活承擔下來。楊柳想想更覺心寒,懷孕期的女人是最被嗬護的,她感受不到這點。
她從懷孕第二月起就開始躲著周翀,體形的變化會暴露懷孕的事實。她不要現在就讓周翀知道自己懷孕的事,她不要讓周翀現在就來問肚子裏的孩子是不是他周翀的?她會告訴他真相,但不能現在告訴,她不能讓周翀做出衝動的事。要躲避周翀,也要避免與其他同學接觸,否則懷孕的身形難免會傳到他的耳朵,好在夜校的學習已經結束。
數月未與楊柳謀麵,周翀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狀況,前幾個月還與自己有著最親密接觸的女人一下子不與自己聯係了,周翀決定到楊柳單位去找她。他告訴門房師傅要找楊柳,門房師傅問他是誰?周翀說自己是楊柳的同學。門房師傅認認真真地看了看他,然後說,楊柳請假了,聽說是她老家有點什麼事,她要急著回去處理。周翀說,那師傅您知道她什麼時候回來上班麼?
師傅用一種讓周翀感到奇怪的眼神看看他,然後說,聽說她老家的事需要她要老家呆上大半年的。
周翀悶悶地走了。他感到楊柳對自己沒有像自己對楊柳那麼認真。要回去那麼長時間,為什麼回去之前都不告訴自己一聲?她把自己當成了可以信賴的人麼?自己原來在楊柳心中的地位就是這麼樣的麼?
門房的師傅上樓來告訴楊柳有個男同學來找過她了,他照她之前給自己打招呼說的話把他打發回去了。楊柳說,謝謝你。門房師傅說,他是不是喜歡你阿?
楊柳說,沒有的事,您別多想。門房師傅說,我看得出來他喜歡你。
門房師傅下樓去了。楊柳心裏有喜悅,如果真的周翀不來找自己,自己會不開心。他來找自己說明他心裏有自己。可他真的來了,楊柳在喜悅裏又感到心痛。那種感到彼此愛的喜悅裏滲出來的是相愛的人偏偏不能在一起,偏偏不能交心的心碎。楊柳走到洗手間,她知道眼淚沒辦法控製了,她隻能躲到洗手間裏讓自己的眼淚肆意地狂奔。我愛你,很愛你,原諒我。這是她現在心裏反複重複的話,話在心裏不能說,愛一個人卻躲避,神啊,這是怎樣的痛苦!
楊柳時不時會夢到周翀,夢到周翀和別的女人談戀愛結婚了,楊柳就會從夢中哭醒過來。她在想,夢是反的麼?夢要是是反的就好了。可是夢未必是反的,周翀以為自己不理他了,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周翀和別的女人談戀愛結婚,那也再正常不過了,自己有什麼理由可以指責他?即便如此,楊柳一想到周翀和別的女人談戀愛,就忍不住感到心裏鑽心的痛。人這輩子要遇到自己愛、對方也愛自己的人多不容易,遇見了卻要擦肩而過,這有多少的不情願和無奈。
楊柳在失落的的情緒中迎來了兒子的出生,這是支撐楊柳挺過來的動力,也是楊柳在生活的苦難中可以感到安慰的源泉。如果自己這輩子注定不能和周翀在一起,至少自己有他的孩子。但楊柳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麵臨的是一場血淋淋的戰爭,這個孩子是不是能在自己身邊還是個未知數。是兒子,老公一家勢必要和自己搶撫養權,自己隻有在哺乳期才有爭奪撫養權的優勢。自己不是穆桂英,也不想當花木蘭,可是必須拖著剛生產完孩子的虛弱身體上戰場。
要想打贏這場官司並非易事。如果住在丈夫家裏打離婚官司,那在官司結果出來之前,楊柳一定是被趕出家門,而兒子一定是被夫家留下。出來租房子,那會的上海可不像現在的上海,有那麼多房子可以出租。上海本地人都擠在很小的房子裏,哪有多餘的房子可以出租?好在單位有間不用的庫房,楊柳和領導好說歹說,請領導能網開一麵,在自己工資裏扣點錢算是交房租,肯請領導讓自己和孩子在裏麵住。楊柳單位的領導是位女同誌,婚姻中也是愛人對自己不好,女人容易理解女人,因此也就同意在楊柳的工資裏扣點錢算是房租,給楊柳和兒子暫住在棄置的那間廠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