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瀝州已經這麼冷了,若是嶽然山,十月,該是秋高氣爽的好時節吧。
寂靜夜色中,搓搓發寒的蔥白十指,又攏到嘴邊嗬出兩口熱氣,周朦朧翻身下馬,前胡從身後跟過來,接過朦朧手中的馬鞭,望著主子進了燈火微弱的院落,這才牽著那匹純黑的駿馬往馬廄走去。
“公子回來了。這天兒冷了,得多穿點兒了。”守門的梁婆子欠欠身,和氣的打個招呼。
“嗯,是冷了。”周朦朧微微一笑,她院子裏服侍的人雖然少,但都還比較和善,雖然名分上是主仆,多少也有點熱乎勁兒。
周朦朧住的是個三進的院子。在周家巷裏,這算是比較小的一處了。天色已經很晚,她直奔燈火所在的三進,那裏是她日常起居的院子,若是白天,或者是月光清朗的晚上,就可以看得見門匾上掛的三個字,山然居。
山然居裏,青黛正在鋪床。她小心翼翼的將青綠的棉布床單撫平,把彈花軟枕擺擺正,正要將厚厚的棉被鋪開,就聽到推門的聲音,“我回來了。”
青黛繼續手裏的事,回頭衝門口一笑,“姑娘曉得回來了?這麼晚也不怕冷。”
周朦朧還不待說些什麼,跟著她後腳進屋的紫蘇已經嚷嚷開了,“姑娘快請,剛出鍋的牛肉湯燴麵片兒,滾燙。明兒早上再煮點生薑紅糖羹,姑娘可得乖乖喝了。”紫蘇嘟嘟嘴,若不是這都晚上了,她怎麼著也得壓著姑娘先喝上一碗生薑紅糖羹的,奈何大夫說晚吃薑,賽砒霜。
聽到生薑紅糖羹,周朦朧微微皺眉,但是這並不影響她對著紅漆托盤裏冒著濃濃香氣的燴麵片兒的熱情,紫蘇碗筷還沒擺弄好,她已經一屁股坐到鬆紅木海棠式圓桌前,摩拳擦掌口水直流,接過筷子哧溜哧溜狼吞虎咽起來。
“姑娘吃慢點兒,燙著呢。”紫蘇皺皺眉頭,自覺自己這奴婢都比姑娘這會兒的吃相端莊多了。
周朦朧在大海碗的霧氣中抬頭衝紫蘇調皮的眨眨眼,這就是趁熱吃才好吃呢,慢條斯理的,待會麵片兒不得全糊了就沒勁道了,可惜她騰不出嘴來說話,又埋首在哧溜哧溜聲中,用行動解釋什麼叫吃碗麵也能聲情並茂。
青黛忙活好了,抿著嘴笑,到了桌前拿起青花白玉大肚茶壺,倒了一盅熱茶放在麵碗旁邊。“好了,姑娘這是又冷又餓的,紫蘇你去看看灶上熱水好沒,一會兒吃完姑娘得趕緊洗洗睡了,天晚了。”
紫蘇嗔怪的看了眼餓狠了的主子,又想著青黛說的也對,這麼晚了不快點弄好了睡覺,明兒主子又該兩眼青黑了,她隻得沒辦法的跺跺腳出去了。
看著紫蘇挑了厚厚的棉布簾子出去,青黛去外屋打開清紅漆暗八仙立櫃找一會兒梳洗後要換的貼身衣物,又翻了翻另一邊的外衫,回頭問道,“姑娘,明兒又是初一,該去趟大太太那邊了,這件挑線裙子做好您還沒穿過呢,要不……就穿這件兒吧?罩這件鬆綠對襟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