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廷岍害怕。並且還有一種陌生的從血脈之中生發的擔憂和關切。雖然她覺得,即便在病重的嚴氏麵前,她還是那個小小的螻蟻,可是她真誠的祈禱,祖母,快點好起來吧。
“不知道大嫂怎麼樣了。”戚廷嶸小聲的嘀咕道。
“是哦。戌時都過了。還沒有人送消息來……”戚廷岍很憂心。大哥上次回來,還給她們帶了好看的料子,簡直讓她受寵若驚。
“或許送信的人就在路上……”戚廷嶸咬著唇,篤定的說道。
“嗯,對,或許馬上就要到了……”
兩人眼皮子直打架,你一句,我一句,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隻留下昏黃的燈光傾瀉一室。
款冬這一日是被顛得夠慘。廣玉山房和玉扁胡同雖然離的不遠,但是這樣左一趟右一趟的往返,這往常跟趟馬車出門就偷偷興奮,隻消一天,就足夠讓她見著馬車就想吐了。
奈何如此,她還是在門簾兒裏不斷的催促馬夫,“能快點兒嗎?快點,快點快點……”她圓圓的臉蛋上眯眯小眼本就隻有一條縫兒,眉毛卻是又粗又黑,此刻皺起眉頭來,更加讓人隻注意到兩條粗黑的毛毛蟲,還是兩條肚子疼扭到一起的毛毛蟲。
連馬夫都覺得,這姑娘長的,真逗。
廣玉山房守門的婆子一看到又是款冬從馬車上跳下來,盤問都直接免了,生怕耽誤她一腿腳的功夫,通稟也不需要了,因為通稟的婆子都沒款冬圓乎乎的身子跑的快。
素荷在院子裏值夜,一看到款冬風風火火的冒出來,立馬跑過去小聲問道,“你又來了……大奶奶她……”
款冬努力睜大眼睛想表露一下歡喜,奈何她忘了夜色太黑誰也看不見的,“馬太夫人帶馬家七少奶奶去幫忙的,說是開了四指,很快就要生了……”
“是嗎?”素荷高興得簡直要跳起來。太夫人那樣死氣沉沉的,如今廣玉山房太需要一點兒好消息來調劑調劑了。
“不是不是……”素荷正要進去回話,門邊兒又風風火火冒出個人來,卻是嘰嘰喳喳的小茴,“不是……”
“怎麼又不是了?”素荷瞪大眼睛,插腰急躁,“那大奶奶她……”
小茴見她趕上了,站在那兒揉著肚子直喘氣兒,愣是沒力氣馬上回話。艾瑪這款冬,當初取名字時她還心裏偷偷笑話過呢,長的跟冬瓜一樣,沒想到這胖冬瓜跑的可真快,她後腳馬不停蹄的追過來,要了老命了。
“生了……大奶奶生了……”小茴極其不雅的往地上一坐,她嗓子裏全是風急速灌過之後的嘶啞疼痛。
“生了?”素荷捂住嘴巴驚呼,聲調卻拔得老高。
裏麵聽到動靜的青舸一骨碌從腳踏上爬起來,也顧不得出來問了,趴在窗戶沿兒上使勁兒招手喚著院子裏黑漆漆幾個聲音,“是誰說生了的?可是大奶奶生了?”
款冬忙不迭拍了一下失態的素荷,素荷慌忙捂緊嘴巴,隻兩個白眼珠子在黑漆漆的夜色中特別明顯,還骨碌碌直轉。小茴這下喘過氣來了,也不管旁邊兩人,插著腰大聲的回話道。
“大奶奶生了!咱們大小姐出生了!母子均安!特地遣奴婢來報信兒的!”
小茴清亮的嗓音在昏暗的院子裏好似砸下一塊巨石一樣,激起的浪花撲騰聲都是帶著喜悅音調的。
昏暗夜色中,仿佛整個廣玉山房都發出一聲如釋重負的歡呼聲。
嚴氏蒼老的雙手在空中顫抖,偏頭看向從窗欞邊兒跟頑皮的小丫頭一樣拎著裙擺爬下來的青舸,“生……生了?”
“生了!生了!”青舸激動的握住嚴氏的手,使勁兒的點頭,眼眶裏是忍不住的喜悅的淚水。
“哭什麼?!好事兒!”嚴氏笑了,輕斥道,她自己卻也忍不住淚水,順著眼角打濕枕頭。
“嗯!嗯!生的千金小姐!”青舸用手背使勁兒抹自己的眼淚,又拿了帕子小心的幫嚴氏擦。“太夫人您等一下,奴婢去叫小茴來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