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上,塵土飛揚。沈清岑禦馬勒於那輛馬車前,取下腰間軟劍,揚聲道:“荀廿桀,交出連翹來。”
紫色瑰麗的馬車簾子緩緩而開,那神秀偉岸的人悠然而出,一把綺扇似乎扇盡了天下風華,“是你啊,我那愚蠢的王弟果然上了當。”
沈清岑臉色一沉,“我讓你還我連翹。”
“她不願也不會嫁給你,世子還是放手吧。”那紫色的身影搖搖頭,淡淡地不動聲色道,隻是紫眸深處仿佛有暗光湧動。
沈清岑有些不屑,揚了揚手中的劍,“她親口答應過我,殿下要毀人姻緣,就休怪清岑不客氣。”
“哼,”廿桀終於淺淺一笑,“你既然不願意接納襄音,你以為我會放虎歸山麼?沈清岑,你現在還不如想想怎樣做我才能饒你一命。”
這時,襄音公主也從車上緩緩而下,唇緊抿,眸子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是要襄音,還是···”廿桀的扇子在手中微微敲打,“噠噠”的響聲讓人覺得有些逼迫。
“還我連翹。”沈清岑大聲地堅定道,手中的劍尖已然對準了廿桀。
廿桀眸子一眯,那仿佛跳躍的紫色,豔麗而邪魅,散發著危險的氣息,但他卻淺淺一笑,“噓,她正在車中淺睡。不如,來賭一把,本宮就給你一個機會,你若能安全地帶她走出十步,我就讓你帶她走,如何?”
沈清岑眸中一動,劍尖卻絲毫未動,“就算不賭,我今天也要帶她走。”
“那就試試。”廿桀勾勾唇,笑著看他一眼。
沈清岑見他絲毫不動,便自上前掀了簾子,車中那人果然歇在軟榻上,臉色有些蒼白,他扶起她的時候,她也毫無知覺。“連翹,我一定帶你回王府。”他擲地有聲,然後給她係上了鬥篷,將她緩緩背上。
他會讓她快樂,無憂,會治好她的病。她要懸壺濟世,他便陪她。他會把她捧在掌心,隻因是她,隻因他愛這個柔弱無助的女子,不忍見她流淚。他在心底對自己說,今日無論如何,他也要帶她歸去,帶她回家。因為她說過,她願意為他而留下來。
一步、兩步、三步···
每一步他都很警備,每一步又極其沉重而漫長。仿佛此刻,每個人的呼吸都沉重而綿長了不少。
第九步落下的時候,他知道廿桀肯定會出手,因為他手中的綺扇已然使出,而他手裏的青鋒也赫然轉向。
而這時,一旁的襄音卻忽然走到了沈清岑麵前,目光清澈得無害,讓沈清岑一怔,隻是心口陡然一痛,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心髒,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天真,目光澄澈的少女,隻是此時她的眼神多了一些驕傲和冷漠。
“我襄音絕不容許我看上的人在我麵前選擇另外的女子,更何況是我王兄的人。”襄音麵無表情地看著沈清岑的胸前不斷湧出的鮮血道。
廿桀拉過襄音,摸了摸她的頭又蒙住她的眼,“郢洲公主,□□子孫,尊嚴確不可侵犯,你做得對,可是也要放下。”
沈清岑的身子有些痙攣,彎了下去,但他並沒有放棄,手中的劍□□土裏,心髒仿佛一點點瑟縮,胸前的血也一點點滴進土裏,腿上也如置千鈞,可是他不能放棄,他的一隻手托了托背上的連翹,以劍為支撐,他一點點邁開沉重且顫抖的腳,虛弱地輕道:“連翹,我帶你回家。”
廿桀的眸子微微變幻,綺扇一支,沈清岑的劍被猝然震斷,他的心髒仿佛抽搐了一下,整個身子沒了支撐便軟了下去,單膝深深地砸到了地上。一時,他的唇蒼白地接近無色,額頭也滲出層層汗水,然而他卻拚盡最後的力氣,護住了背上的人,免得她受丁點兒的顛簸。
他是東王之子,生來富貴,可上天降難於地,他看盡了那些流離失所的子民,人們都忙著逃離東域,在他覺得孤寂和一籌莫展的時候,這個女子義無反顧地去照顧他的子民。得知她生病的那一刻,他抱她下車的時候,那灼熱的溫度和美麗虛弱的麵孔,讓他的心也跟著難受。他或許不是刻骨銘心地愛她,可是他心中想過他一定要給她幸福。她或許也不是深愛他,可是她說過她願意。為了那句承諾,他堂堂七尺男兒就不會放棄。
沈清岑手掌撐在地上,青筋凸起,他卻搖搖欲墜地顫抖起身,單膝卻有些無力地再也撐不直。猩紅的液體不斷湧出,在他天藍色的衣裳上綻出一朵朵妖異的花朵,他拖過後腳,這最後一步合上的時候,他卻徑直地跌了下去,臉色蒼白如紙,但他一手護住了緩衝落地的連翹,他顫抖的手覆上她冰涼的臉頰,拭去她眼角忽然垂下的眼淚,他無力地笑了笑,“殿下···可要說話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