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連翹。”他顫抖地用被子緩緩圍住了她的身子,而她眼睛則有些紅腫,淡色的唇或許是因為隱忍的緣故,有著深深的牙印和淡淡的血跡。
他懊悔地擁住麵前的人,輕輕地顫抖地撫慰她,“連翹,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那一瞬間,那個權傾天下的人在她的頭上竟當場落下了兩行熱淚,他撫著她濡濕的長發,指尖都跟著顫抖起來。
這一次,他終於承認他傷她至深,這一刻,他終於明白自己心頭摯愛。
他像捧著至寶將她抱在懷中,也像對待愛人般親昵地撫慰和親吻她的額頭,一遍遍地陳述自己的心跡:連翹,我錯了。
錯在一開始,便看不清自己已然失落的心,徒勞而困惑地將其囚在身邊。
錯在一結束,明明知道自己可能已經陷落,卻害怕麵對而造成如此局麵。
“連翹,連翹,連翹···”
連翹的長睫忽然動了動,貼在他溫熱胸口上的頭緩緩揚起,盡是悲戚地看著這個人,她伸手理了理他臉龐的長發,聲音低啞,“連翹是我,蘇會也是我,你自始至終對不起的也僅我一人。師姐曾經告誡我,可我不聽,造成今天這樣的,其實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已。廿桀,放我走吧,我再經不起傷害了。”
那一刻,廿桀的心頭仿佛卷起洶湧的潮浪。他看著麵目憔悴的她,潸然淚下,“對蘇會負疚,也隻是因為連翹的存在。一直以來我內心愛的便隻有你,隻有你。唯有你才能讓我方寸大亂、彷徨無助。”
連翹怔住,淚光閃爍,目光凝在他悲戚的麵上,心間驀地悲涼,“可是又有何用?再回不去了。”清岑之死,她無法釋懷。他的這句話,她等來的太遲,遲到她仿佛已沒有了多餘的期待。
廿桀的手一頓,紫色的眸子有些灰暗,他緊緊抱住了她,慌忙搖了搖頭:“不,不是,你會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妃,這一生,還有好長的路要走,連翹,你不能離開。”
像是怕她再度說起離開的話,他忽然倉促地低下頭來深深地吻她,吻她蒼白而殘有血痕的唇,壓不住的憂傷和哀愁都賦予了唇齒間,欲望伴隨著深情款款而至。
以前他不讓她走,現在又如何能夠讓她走。他和她走了如此多的彎路,現在才真正地結合一處,他已經不能失去她,不能。
他忽然伸手剝去她身上僅有的衾被,再度將她納入溫暖而寬闊的懷中···
“連翹,做我的妃子。”他語聲喃喃,低頭一一輕吻過她的傷痕處,情動中,汗水再度濡濕了她肩頭的長發。
連翹沒有掙紮,嬌弱的身軀縮在他的懷中,羞澀未語,眸子迷蒙中卻帶了些理智,她沒有拒絕。
一夜春宵甚暖,月照西牆,他才擁著她沉沉睡去。
昭和三十一年二月,太子妃連氏獲太子殊寵,宮中人才得見這一位神秘的玉麵佳人。綺麗宮成為其獨立的寢宮,然而這位太子妃卻不似宮中妃嬪,從不出綺麗宮半步,也不圍繞太子左右,而是在宮中設了佛堂,每日吃齋誦佛,安靜得仿佛不存在一般,太子時常來看她,有時夜宿綺麗宮,有時則暗暗在佛堂外淺窺一眼。
如此,似乎安靜地過了一段時日。
後來,不知過了多久,戰爭從南到北,宮中表麵上還是一片祥和,人心實則慌亂。那一日,她腹中鎮痛,胎兒未滿一月,她卻眼睜睜地看著他滑落也束手無策。
她是大夫,自然清楚自己的身子。是的,這具身體已然是衝風之末、強弩之極了。
她獨自倚在床頭,看著天邊融融的彎月,眸子內一片濕潤。
“目君相攜,慰我傾慕。”
“山海萬代,嬉我韶邈。”
“明月清光,憐我愁深。”
“冷風蘊袖,乞我長留。”
···
長留,已然不能。
那一晚,她心中已經決定。隻是,她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卻於一夕永定乾坤。
當然,那已是很久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