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向陽之墓(1 / 3)

淒慘的月光下,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女人把臉轉了過來。嘴裏正發出一陣烏鴉般嗚哩哇拉的鼓噪:“我的兒啊......”

他們第二次到林子裏來是在一個星期以後了。他們都不知道這一星期究竟是怎麼過來的。這一天,王東特意帶了一把雪亮的藏刀,李小偉拿了一根他祖父留下來的七節鞭。隻有向陽什麼也沒拿,一個星期的巨大恐懼已讓他更加消瘦不堪。那一天,他們三人像鳥一樣迅速地逃離了那片林子。太狼狽了,以至於歸來後老是懷疑看到的情景是個可怕的夢境。

那片林子位於這所學校的後山附近,二裏開外便是城郊一個叫羅莊的村子。他們的校址原來是一片墳地。據說市政府決定建這所學校時曾惹起了羅莊村民尤其是一些老人的強烈抗議。至今,一到清明來臨,便有許多人在校園裏焚燒紙錢,祭奠死去的亡靈,弄得整個校園都是紙灰,看上去像一群黑色蝴蝶在空中飛舞。王東很夠哥們兒,決定要解開這一個謎。於是他們又一次冒險逃課,並且比上次提前了一個多小時,這樣可以有足夠的時間把事情搞清。王東說他還從家裏偷了一瓶酒,必要時喝一點壯膽。他說向陽,你不用害怕,有我在你就不用害怕。如果有人故意嚇你,我就一刀開了他的膛讓你瞧瞧,明白?說著,王東把手中的尖刀晃了又晃。向陽點點頭,心裏充滿了感激之情。在他們小心翼翼地進入林子時,向陽甚至下意識地抓緊了王東的衣角,把王東當成了解人於危難之中的英雄。

可調查的結果有點令人啼笑皆非。原來事情很簡單:那個住在羅莊的孤女人去年死了兒子,她的兒子也叫向陽。她差不多每天都來給他的兒子上墳,一般情況下是在晚上,這一次是個例外,卻被他們碰上了。因為他的兒子是個殺人犯,她隻能用一種偷偷摸摸的方式進行懷念。她說殺人犯死後隻配埋在這荒郊野外,連進骨灰堂的資格都沒有的。老女人長得慈眉善目,一點兒都不可怕。與那天夜裏見到的情景產生了一種巨大的反差。

老女人坐在一堆白色的紙屑裏,用剪刀嚓嚓地剪著一片紙。麵帶微笑:“我紮花圈。”像是在自言自語。

一聽到這聲音他們都嚇了一跳。像風在刮一張紙似的,那老女人的聲帶已經壞透了。

他們看了一會兒,覺得沒趣,便悄悄離開了那個老女人。走了很遠,他們還聽到身後響著那個烏鴉般的聲音。“真它媽掃興,”王東有些不快地說,“這臭老太太。”一邊把手裏的尖刀扔給了向陽。“它沒用了,送給你當玩具吧。”

他咕噥著說它娘的,她的兒子為什麼偏偏也叫向陽?

三個人離開了老女人,打算到上次去的地方喝酒,便又捉來知了,采來蘑菇,折了鬆枝,用火點了,把知了燒了吃。蘑菇放在茶缸子裏煮食。這次有了一瓶白酒,王東和李小偉你一口我一口,三喝兩喝便有了醉意。向陽不喝,坐在一旁想著心事……他一直心事重重的樣子,耳邊老是響著那老女人的聲音:“我紮花圈。”

“你也來點呀。”王東勸他喝酒。

“啊?太辣。”他搖搖頭,“我不喝,我看著你們喝。”

他很認真地看著他們兩人喝酒。王東喝得最多,有些語無倫次:“我老爹是個雜種。我打算近期把他做了。”李小偉有些酒量,卻裝著醉:“真的?用不用我助你一臂之力?”“去你娘的,我一人能對付得了。”王東說。“你老爹不好,我老爹也很差勁兒。”李小偉說。

“你老爹是院長還差勁兒。你說這話鬼都不信。”

“鬼?”李小偉笑起來,“你不說我倒差點把這茬給忘幹淨了。一點不錯,他就是……”

李小偉一字一頓:“一、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