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舊世界有句話叫作冰山一角,大致意思是說冰山的重心肯定在水麵以下,露出來的那點體積是微不足道的。新世界的情況是否也依然如此,對於這個世界談不上有多了解的羅正道心裏沒底,不過隨著前方第一座冰山被發現後,揚威號前進的路途上出現了數量越來越多,體積也越來越大,懸浮在以太海虛空中的龐大冰山。這些如山嶽般大小的固態水合物恰似一顆顆晶瑩剔透的鑽石,懸浮在虛無飄渺的以太海之中。由空中投射下來的陽光經過冰山二度折射,明亮刺眼的光芒充盈在海域上的每一寸空間,甲板上輪值的水手們不得不用深色薄紗織物蒙住眼睛減少光線照射的危害,這樣才免於淪為雪盲症犧牲品的厄運。
戴上了一副茶色水晶琢磨製成的墨鏡,羅正道在甲板上凝視著剛嗬出的一口熱氣在冰冷的空氣中凝結為一團白霧久久不曾消散,他的表情看起來很是惆悵。
在羅正道旁邊的維娜圍著一件華美的赤狐皮長袍,居然很神奇地看不出體態臃腫的跡象,她開口說道:
“今天的氣溫又降低了不少,冰封之海就快要到了。威爾,你準備去雅靈帝國請求庇護嗎?要不然,精靈聯邦方麵也可以考慮一下,你的伯爵身份對他們也是很有價值的。”
無論是由異族建立的雅靈帝國也好,精靈聯邦也罷,剛剛穿越到這個新世界不久的羅正道都不清楚它們是什麼樣的存在,無非是空洞蒼白的地理概念而已。目下,他知道建立了海上霸權的雅靈帝國艦隊實力非常強大,精靈聯邦則擁有除了主大陸之外,全世界首屈一指的經濟實力,雅靈、精靈跟地精帝國之間的關係也稱得上齟齬不斷,除此之外,他對這兩個異族國度實際情況所知寥寥。
既然如此,羅正道去雅靈帝國又能幹什麼?籌資購買新戰艦嗎?前往精靈聯邦也是瞎撞一通,他甚至連現有這支團隊都做不到完全掌控,謀求繼續擴張勢力那是自尋死路啊!須知,不受控製的力量越是強橫,玩火者自焚就死得越痛快。
羅正道是從紙麵上學習過政治運作的黑幕和肮髒手段,不過一旦知曉其中的操作手法是何其邪惡陰險與不講情麵,對於個人的震撼是極大的,那些曆史書上一張張偉光正的麵孔下,隱藏著何其醜惡的嘴臉,任何人都會被震撼,乃至於有種世界觀破滅的錯覺。
談到那些勾心鬥角的險惡陰謀,羅正道所知的內幕不比職業政客少,大學時代刻苦攻讀積累下來的知識告訴他,類似他這種身份的流亡者貿然跑去投靠異族,前景是甚為不妙的。假設運氣比較好的話,估計會被當作傀儡加以扶植利用,但也難免會遭到過河拆橋的待遇。若是運氣稍微差一點,很可能會被當成談判桌上的籌碼交易出去,無論到頭來是哪一種結果,對他個人來說,不得好死都是個大概率事件哪!
當羅正道想到這裏不禁哀歎了一聲,轉頭對半精靈美女說道:
“不知道啊!走一步算一步吧!咱們甩不掉後麵那些綠皮吊死鬼,不管到了哪裏也同樣安生不下來,這就是該死的戰爭啊!”
“是啊!這場戰爭毀滅了太多美好的事物,我熟悉的那個世界已經不複存在了。”
聽到羅正道輕聲怨歎,對於戰亂感觸更深的維娜·杜波夫亦是唏噓不已,她作為混血兒的半精靈,在人類世界和精靈世界中都難尋覓一份歸屬感。
半精靈恰似新世界的一群匆匆過客,無論身在何方總免不了有種隨時準備收拾行囊踏上新旅程的莫名衝動,在閑談間被羅正道的話勾起了傷心往事,維娜·杜波夫麵對著廣闊的冰海用精靈語唱起了一曲挽歌。對於隻能聽懂通用語的羅正道來說,這首詞句拗口繁縟的精靈歌曲究竟想表達什麼含義,理解難度對於他好比鴨子聽雷,不過悲涼淒婉的情緒氛圍和半精靈美女堪比月光女神莎拉·布萊曼的空靈嗓音同樣能觸動聽眾的心靈。
當羅正道想起了自己前途未卜的穿越人生,訣別在另一個世界的親友們,他的眼眶不禁濕潤了。
“船長閣下,我們準備的禦寒衣物數量不夠,水手們冷得受不了。”
突然聽到水手長的喊聲,羅正道皺起眉頭把視線轉向維娜·杜波夫,她會意地點了點頭,說道:
“我可以在底倉臨時布置一個加溫法陣,暫時保持下層甲板的正常溫度,水手們減少輪換間隔,堅持一、兩天問題不大。”
愁眉不展的羅正道也知道這辦法是治標不治本,奈何他也拿不出更好的辦法,暫且先這麼挺一下吧!他轉而又詢問說道:
“唉,咱們的計劃沒有變化快呀!維娜,佐拉,你們知道距離最近的補給港在哪嗎?現在我們急需補充物資,在米利環礁的時候沒來得及采購物資,那些該死的綠皮來得太快了。”
水手長佐拉照舊是黑著一張臉,不動聲色地說道:
“米利環礁的距離最近,咱們怕是回不去了,再有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