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剛到嘴邊，我便覺得莽撞，我每日除了替五皇子送飯，便是多得洗都洗不完的衣裳，每日連覺都不夠睡，更別說陪五皇子玩了。
五皇子蒼白的臉上泛起了紅暈，他興高采烈道：“你今天白天好好歇息，晚上，我帶你去宮中最好玩的地方去！”
“五皇子，奴婢願意陪伴五皇子玩，可奴婢是浣衣局的人，有一大堆衣服等著奴婢去洗呢。”我喏喏道。
他明亮的眸子裏登時光彩全無：“我就知道，你嫌棄我有病，不願陪我玩！罷了，反正我平日裏一個人玩慣了！”
我連忙安慰道：“並非奴婢不願意，奴婢若是不洗衣服，李總管會打奴婢的。”
他一臉不快，喃喃道：“我這裏與你們浣衣局不過一牆之隔，的確常常聽見你們挨打的聲音。”
我看著他天真的神情，突然靈機一動，掀起自己的袖子，露出青紫的傷疤，嗚咽道：“奴婢日日都遭受李總管的毒打，身上就沒有一處好肉。”
他果真暴躁道：“這樣壞!等我大哥來了，我讓我大哥將你要走！再也不讓你受苦了！”
我不住口道：“五皇子若是真好心，便將奴婢的親妹妹張敏也一起要去罷，我們姐妹雙手日日浸在涼水中，若是再這樣下去，怕是沒幾日能活了。”
“好！我大哥十分善良，定會答應我的！”
我心中早已笑逐顏開，麵上卻是啼哭不住。
“隻是，你還是要每日替我送飯。”他道。
我道：“奴婢自然照辦！”
我後來見到太子，是第二天清晨。
太子長得健壯了不少，麵上多了許多胡渣。
聽說他的母親賀夫人是有名的美人，身量纖細，皮膚瑩白，猶如仙子一般清麗。
太子必然是遺傳了他母親的美貌，五年前的黑夜裏，我還記得他肌膚雪白，五官柔美，好像女子一樣美麗。
如今太子身著一身銀狐皮大氅，站在陽光下，銀白色的光刺得人眼睛疼。
聽宮人們說起，太子替父征戰蠕蠕，大勝而歸，戰功赫赫，所以他雖不過二十四歲，麵貌卻已不像五年前以前一樣陰柔，眉宇間更現堅毅的神情。
他不顧滿地的泥水肮髒，隻是笑著隨性的走了進來，身邊的太監連忙急道：“哎呦，太子殿下，你怎麼來了？小心腳下，這地可髒啊。”
說著便拿袖子幫他擦拭。
浣衣局所有宮人的目光也全部集中到他一人身上。
太子滿不在乎道：“我來找一位叫馮清雲的女子，可在麼？”
所有人將訝異的目光轉向了我。
我自知無法回避，隻得欠了欠身子行了禮道：“奴婢馮清雲。”
太子道：“很好，你的妹妹呢？”
我連忙將張敏拉了過來，道：“這是奴婢的妹妹。”
太子溫和的笑了笑道：“你們跟我走罷。”
張敏除了驚異沒有其他情緒，卻不能再眾目睽睽之下違抗太子之命，隻好緩緩的跟在太子身邊，一步步走出了浣衣局。
“這是怎麼了？我何時成了你的妹妹？”張敏低聲問我。
我笑了笑道：“咱們以後不必再過那樣的苦日子了。”
我們跟著儀仗，到了太子東宮。
太子對身邊的一位長相嬌小的婢女招了招手道：“帶她去收拾幹淨。”
我與張敏跟著那婢女，幾個拐角，幾麵牆壁，幾個遊廊，便到了我住的地方。
房間裏溫暖如春，紗帳裏放好了熱氣騰騰的澡水，她說道：“姑娘們好好洗洗罷。”
說著我與張敏褪去衣衫，將我們扶進了澡盆中。
我們洗去身上的泥垢和疲憊，換上了一身東宮婢女的軟緞，散亂的發絲被那婢女攏到了一起。
鏡中的我仿佛是一個許久未見的陌生人。
我已經九歲了，仍是一張稚氣未脫的臉。
那女子捧來一盒飾品，說道：“這是太子殿下賞的，姑娘們想戴什麼便戴什麼罷。”
張敏撿了一支淡紫色珠花插在發上。
我看見裏麵有一隻白色的玉簪，雖與文英的有出入，更不如她的價值連城。
我撿起來，帶到了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