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青雲身處在一架馬車上,這是毫無疑問的。馬車天頂掛著無數流蘇,墜子處都掛著金線,配以翡翠瑪瑙等各種寶石裝飾,一看便知是豪富人家才能有的手筆。車頂繪有九龍乘輦圖,九隻五爪金龍張牙舞爪,栩栩如生。大黃色的綢緞簾子,金絲打底,所用縫合之處,均是以珍珠細線密密交織,所費人工無數,珍珠線色澤圓潤,毫無一點雜色,顯然都是百年老蚌才能產出的明珠細細研磨勾兌而成。
龐青雲出身太湖之側,住慣了茅屋草舍,何曾見過這麼多奢華物事。他對這相救之人既是感激,又有了一分好奇。
龐青雲坐起,雙手貼著青玉床,隻見得真氣隨著寒氣激發,運轉更顯流暢。自己雖已是無脈之身,可真氣流動好不拖滯,反而比平時更為暢通,不能不說是一個意外之喜。他動作雖輕,可重傷之身難免有所碰觸,青玉床響起叮咚響聲,說不出的悅耳。麵前車簾一展,一張清秀的麵龐探了進來。“龐少俠終於醒轉,真叫我們幾個擔心的要死,今日看來是個好日子,值得歡喜,值得歡喜!”他興高采烈的衝著龐青雲道。
龐青雲勉力一拱手,“多謝高士相救,龐青雲不敢當少俠二字,隻請告知尊姓大名,但有驅使,龐青雲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那人見他語氣誠懇,竟慌了手腳,“龐少俠別取笑小的,小的哪裏配是您的救命恩人!我家主人在青衣江上遇見龐少俠漂浮江水間,被一群大紅鯉魚環繞托舉,見此異象自然動心搭救,小的幾個不過是幫把手撩人上岸罷了。龐少俠要謝,可別謝錯了人。小的們福薄,卻是擔當不起的。”
龐青雲定睛看去,隻見那小廝一襲錦衣,氣派的如姑蘇城內的大家公子。隻是腰間掛著一個紅木腰牌,寫著“侍琴”二字,大概便是此人的名號。聽來卻似是伴讀奴仆。龐青雲不以他人身份而論,依然頓首拜下,“小哥下江救我性命,縱是受人指派,一樣是我龐青雲的救命恩人,大恩不言謝,且磕幾個響頭,以表感激。”
那小廝卻是手足無措,想了一會,竟也屈下雙膝,對著龐青雲一拜再拜,“龐少俠折殺小的了,折殺小的了……”
兩人互拜,好不滑稽,若不是兩個大男人,簡直叫人誤會他們兩人學著那新婚夫妻,以馬車為屋,互拜了一回洞房。
的的馬蹄聲中,傳來一個高越激昂的嗓音,語言中欣喜萬分。“卻是龐少俠醒了麼!勒馬,停車,我要拜會龐少俠一番。龐少俠可否叨擾?”
龐青雲自忖這嗓音聞所未聞,大概不是故人,這十五年來自己也未有什麼至交好友,此人對己怎的如此親熱。但想來是這家主人,救了自己性命,又哪有避而不見的道理?從車上裝飾,小廝衣著來看,龐青雲到有心認識此間主人,結個善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