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小,甚至帶著淺淺的羞澀,能讓一個鑽石般堅毅的孩子說出道歉的話,駱玉釧滿心歡喜,至少證明品性還沒有那麼糟糕。
這時,正從醫院裏走出來的人,垂著眸安靜的走向院子裏的車棚,眸裏閃爍著陰冷的光,濃密的黑發隨風飄起,看起來氣宇軒昂。
“喲,還沒走呢?”跟在身後的小宇適時的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屏障,成功的將雲景笙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夜色已經很深,離城的春天入夜就會降溫,而她還穿著單薄的套裙,已經磨掉皮的單鞋,那單薄的身影,站在他角度看去,瘦小得幾乎不成人樣。
記憶中的女生,喜歡穿各式各樣的長裙,春天的時候會係淨色的流蘇圍巾,大大的帽簷在陽光下撲閃撲閃,柔美的笑容,散發著濃濃的文藝清新氣息。
而現在的她,穿著守舊刻板,表情平靜無波,好像對待任何人都提不起興趣的樣子,仿佛隻活在屬於自己的世界裏。
此時此刻的人,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但那樣的陌生卻是牽引著他,想去探索、想去了解、甚至想去問候……
倚在回憶的門楣裏,那清新溫婉的人兒依舊傾城溫柔,而那逝去的年華,卻不曾在姹紫嫣紅的記憶裏,寫下完美的結局。
那燦若桃花的的容顏,莞爾一笑的溫柔,照亮了整個夜晚的寂寞,看著她將長生擁入懷的刹那,溢出露骨的柔情。
他從來不知道,那樣看起來冷若冰霜的人,也能凝聚眸裏最溫暖的光華,透過寵溺的目光,與那小孩親昵、耳磨廝語。
他甚至可以想象,她溫和的表情上正洋溢著甜甜的笑容,而她正動作緩慢細心的,將那孩子卷著的衣袖放下來,嘴裏不停的說著什麼,隻看見那孩子摟著她的脖頸不停的撒嬌。
這樣美好的畫麵多麼像隻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故事,以至於旁人看起來都顯得如此多餘。
駱玉釧看著懷裏的孩子,一顰一笑都像極了那個冷漠無情的人,或許隻有她知道,他笑起來,是如此的讓人癡迷。
突然間,地上的一團黑影越靠越近,她警覺的轉身,就看見,雲景笙正向著她們走來。
那偉岸挺拔的身軀,在黑夜裏盡顯他的英姿,矯健的步伐淩厲的雙眸,都透著一股傲視天地的強勢。
駱玉釧手忙腳亂的把長生塞到夢婷懷裏,“快帶他離開。”
聰明的孩子就這樣抿著唇,即便心中有極度的不情願,還是自覺的把手遞到夢婷手中,“小姨,你說過明天會來看我的,長生等著你。”
她看著孩子眼裏噙著淚花,卻努力的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心裏頓時一軟,一轉念,看見遠處越來越近的人影,推了夢婷一把,催促道:“快走,小姨有時間就會去看你。”
長生點點頭,終於安心的跟著夢婷離開,那不時抬起手來揉眼睛的動作一直被駱玉釧看在眼裏,小小年紀就要背負這樣的情感遭遇,世界上還能找到比她更窩囊的媽媽麼?
黑夜的驟冷仿佛一下子都凝固了,朝著她劈頭蓋臉的灑下來,那樣的刺痛和感受,沒有任何人能夠體會。
雲景笙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走到她的背後,駱玉釧轉過身,就看見那個高大的身影,垂著眸,傲慢冷漠的盯著她手臂上的牙印。
他的眼神複雜難懂,讓人看不出情緒。
這樣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是駱玉釧最為了解的,於是她擺正自己的地位,一臉淡漠的站在那裏。
“怎麼傷的?”那如同千年玄冰一樣的聲音,就算這樣聽起來勉強算是問候的話,都會讓人有一種被嘲笑的感覺。
她別過臉,“跟你無關。”
他輕輕一笑,神情自然的抬眼看著駱玉釧,那傲骨嶙峋的姿態、堅毅不屑的眼神,明明就是一副女強人的模樣,可是他怎麼看出她臉上的悲傷,那蒼白疲憊的麵容,已經毫無保留的暴露了她的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