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厚而沉重的鐵門置於最深暗的角落。隨著一步一步的靠近,絲絲不絕的寒意蔓延至紅豆的四肢百骸,凍結在心頭。難道近十年間,慕容晴是在這裏度過的?謝羽裳從懷中取出一把由銀色錦帶係住的鐵匙,對準左右掛在鐵門兩側鐵鏈上的鎖,微微輕旋,那鎖應聲而開。謝羽裳推開門,眉梢飛揚,嘴角抿著鄙夷,“來看看吧,這就是當年名噪一時的九王妃。”
裏麵的女人,蒼白憔悴,依稀美麗的容顏已被利刃毀去大半,從頭到腳形同枯槁,仿佛隻剩下一個軀殼,而這樣的一副身體竟然是身懷六甲!望著她凸起的腹部,紅豆驚呆住。謝羽裳輕狂地笑了起來,“紅豆妹妹,不要不相信,你麵前的確實是如假包換的慕容晴,你看多好笑!”慕容晴無動於衷地坐在一角,好似什麼都沒有聽到,也什麼都沒有看到。
紅豆的心被深深地刺痛,慕容晴遭遇了什麼樣的非人折磨?謝羽裳笑得越發的得意,“當年尊貴的九王妃和別人私奔的時候,身子已有了一個孽胎,現在的更是一個孽種,甚至這個孩子的父親是誰,她都不知道!”紅豆冷冷注視著她,心裏有一種厭惡到極處的衝動,心裏想著,如果今天當真難逃此劫,自己也應該想一個玉石俱焚的法子。謝羽裳臉上的笑容愈加燦爛,“以前若是哪個男子得知有機會和這個‘絕世美女’春宵一度,一定會趨之若騖,現在的情形卻大大不同,我的那些手下,非要我用刀子逼著才能行事。”
紅豆憤怒到了極處,身子不停地顫栗著,拳頭越握越緊。紅豆的模樣自然落入謝羽裳的眼中,她隻是更加得意,“若不是太忌諱我們家王爺,我真想讓他看看,他的晴兒現如今的模樣。”慕容晴有了反應,十指狠狠地地向手心摳去,不多時,指縫間滲下鮮紅的血。謝羽裳見了,搖頭又笑,“真是好恨啊,真是生不如死啊,偏偏地卻不能去死!”看向紅豆,“你知道為什麼?”紅豆看著她,沒有答話。謝羽裳的興致絲毫不減,“那是因為她的寶貝兒子,在我的掌握之下,她若敢死,我立刻就讓她的寶貝兒子去陪她。”紅豆心頭一緊,抬眸直直地看著謝羽裳。
謝羽裳繼續說道:“提到那孩子,他和紅豆妹妹的交情可謂是不淺。”紅豆一驚,立即明白她說的是誰,“你說的是小石頭!”眼睛盯著紅豆,謝羽裳緩緩地點了點頭,突然,臉上的笑容斂盡,惡狠狠道:“隻是你太多事!”伸手指向慕容晴,“我答應了這位尊貴的王妃,每隔一段時間讓她見一次兒子,你卻將那孩子一起帶出了宣遠王府,害得這位王妃每日裏和我尋死膩活的,你知道我費大多大的氣力將她安穩住,你說她若是這麼白白的死了還有什麼意思?”紅豆眉頭一蹙,“你將小石頭帶到這裏?那他怎會不知道?”
謝羽裳不屑搖頭,“他當然什麼都不知道,中了‘紅粉佳人’的孩子,會知道什麼?”眼睛斜著慕容晴,冷笑又道:“那孩子始終都看他不順眼,雖然不能讓他死掉,但小手段還是要使的,老二的玉如意是我讓人弄斷的,就是想打他幾板子,那日即使你不趕到聽雨軒,即使十二王爺和皇上不在場,我也不會讓老二將他打死的,那樣還有什麼樂趣?”
紅豆難以置信地連連搖頭,“世上怎會有你這樣的人?”眸光一轉,“若非皇上和十二王爺當日在,我和小石頭就必定會受一頓痛打。”謝羽裳點頭道:“是啊,那天你們的運氣真是不錯。”紅豆又問:“那時候你就知道君公子就是皇上對不對?”謝羽裳的臉上忽現莫名的憂傷,淒楚說道:“你知道我侍奉在王爺身邊有多久?怎會不識得皇上?當年九王爺大婚,新皇不過登基一載,喜燭堂前,新人如玉,我也是第一次見識了皇家的尊榮富貴,那時,皇上就坐在離我不遠的地方。”
紅豆有些不明白,“你是雲南王的人,難道那時你已經成為四夫人?”謝羽裳苦笑了一聲,“傻丫頭,怎麼會?那時,我隻不過是九王爺身邊的一名婢女,隻不過是一枚被人精心設計的棋子,如果當年的棋子隻知道完成自己的使命,而不知其它,那樣就好了,我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痛苦。”紅豆挑眉反問,“四夫人竟然說自己痛苦?那麼被你剜眼慘死的三夫人、被你割舌的二夫人,被你關在這裏、生不如死的九王妃該是怎樣的痛苦?”
謝羽裳一怔,隨即尖銳喊道:“這幾個賤人怎可和我比,我說的是心上的煎熬,癡心一個人,天天麵對他,卻得不到,你知道有多痛苦?她們誰是真心對待他的?這個九王妃自不用我多說,誰都知道她是一個沒有婦德□女人,那幾個哪一個不是貪慕榮華富貴的,隻有我一個才是真心對他好!”紅豆一時無語,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別人都不是真心,隻有你這個被雲南王安排過來的棋子才是真心?”
聽出紅豆話語中的嘲諷,謝羽裳嘶聲喊道:“不錯,隻有我才是真心!主上對我有救命撫育之恩,我不能叛之,可對他,亦不能見他有一絲一毫的傷害與不快,夾在他們中間,你知道我有多難?當年,雖然慕容晴落在我的手中,對主上我是一直隱瞞,我隻對他說,慕容晴生死不知下落不明,我怕他會因為這個賤女人而受到威脅傷害,所以我才建了這麼一個地方,既不讓主上知曉,也不讓他知曉。”
紅豆搖頭笑了一聲,“你說怕他受到威脅傷害,你說雲南王不知道慕容晴的事情,那麼你們在金川嶺上做了什麼?難道不是你和雲南王一同設計,由你假冒慕容晴來加害於他,那時十幾門紅衣火炮對這他,你竟然還說是真心待他?”謝羽裳雙目圓睜,厲聲喊道:“那天雖是我的計策,但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主上並沒有和我提及火炮的事情,我並不知道——那天高台之上,你知道我有多擔心!”
紅豆搖頭道:“擔心?在擔心的同時有沒有其他?有沒有因為得不到他的心而生怨恨?那日,你和我說要看他新歡舊愛如何取舍,你是要陷他於兩難,你要看的不是他如何取,你要看的是他如何去舍——應該說你是了解他的,因為你知道這一舍,他會多難受!說什麼怕他受威脅,如果這樣的話,你那日又怎會以慕容晴的樣貌出現在高台之上,又怎會向雲南王獻出那樣的計策?其實那是假話,當年你瞞著雲南王將慕容晴藏在這裏,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你自己,因為你太過嫉恨,你想的是如何報複如何解恨,你恨玄鳳當年心裏眼裏隻有她,而看不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