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扇朱漆大門在自己麵前緩緩的關上,那個跪在地上的小小的卑微的身影就這樣被一扇門而隔絕了。
時光好像又倒回了五年前,自己也是這麼一個人無助的站在蘇府的門外,死死的盯著那一扇大門,可是那大門任自己怎麼看也不會洞穿,自己魂繞夢牽的那個身影也不會出現,如果說沒有緣,為什麼會相見,如果說有緣,為什麼不能相戀?
宋嶽霖就這麼呆呆的站著,直到風化。
門內—。
“那從今天起,你就做本宮的貼身侍女吧,看在你大著肚子的份上,不要你幹重活,就幫我倒倒水,這總不是虐待你吧。”萬盼盼站在紫蘇的麵前。
紫蘇沒有抬頭,隻是看著萬盼盼那雙銀紅鑲珍珠的鴛鴦錦緞鞋,恭敬的道:“是,奴婢遵命!”
“哈哈。”萬盼盼得意的笑了起來,指著跪在自己麵前的紫蘇問左右的人:“你們都聽見了嗎?是不是本宮聽錯了?”
戀戀上前討好的道:“王妃,您沒有聽錯,她在您麵前自稱奴婢了!”
“哈哈,卿妃,你這個硬骨頭!敢和二皇子都對著罵的女人,終於折在了本宮的手裏,哈哈哈……”
萬盼盼的笑聲在院子裏回蕩。
“大家都來看這個蕩婦!”琥珀率下人將紫蘇圍在一個圈裏,像欣賞一個怪物一樣欣賞著紫蘇。
“真是不要臉!”琥珀從身邊廚房大媽挽在手上的籃子裏掏出一個雞蛋,往紫蘇腦袋上砸去,雞蛋應聲而碎,滑膩膩冷冰冰的蛋清順著頭發落到自己的眼前,紫蘇閉上眼睛。
琥珀開了頭,後麵無聊的人繼而開始,一個接著一個的雞蛋,菜葉還有不知名的東西。
下雨一般向紫蘇襲來。紫蘇一動不動,忍受著,唯一所做的就是雙手緊緊的護著肚子。
“你們不能這麼對待卿妃,她在這麼樣都是二皇子的側妃,皇上賜過尊字的主子。”小珠實在是擔心紫蘇的安危,忍不住在洗衣服的間歇再次跑到前院來看紫蘇的情況,結果看到的情況著實嚇了小珠一大跳。
她不顧一切的撲到紫蘇的麵前,幫紫蘇擋下了許多的東西。
“小珠,不要這樣,隻有她解恨了,她才會放過我的孩子!”紫蘇對小珠低聲的道。
“你們在這裏做什麼?還不去做事?”翡翠看到羞辱紫蘇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於是將圍觀的人遣散:“小珠,帶她住到後麵的院子裏去,順便洗幹淨,晚上王妃那邊點名要她值夜,醜死了臭死了。”
小珠將紫蘇扶起來,將她頭頂的雞蛋殼、菜葉都收拾了一下,泣不成聲的斷斷續續道:“卿妃……為什麼會這樣?您的命為什麼這麼慘?奴婢、奴婢一定想辦法將您現在情況告訴二皇子,奴婢看的出二皇子還是很在意您的。”
“在意我?”紫蘇冷笑一聲,蕭允前後態度的轉變,她都搞不清楚到底是因為蕭允在意她還是在意自己肚子裏的這個孩子。
“不要讓他知道。”紫蘇也伸手將小珠頭頂上的雞蛋殼和雜菜取了下來。
紫蘇想起蕭允,想起那次他施展精妙的箭術,常勝將軍是哥哥也是蕭允,成朝最優秀的兩個男兒。
紫蘇的心裏稍微有了些安慰。
紫蘇簡單的梳洗了一下,歪在床頭休息,水晶端進來一盤子青梅,交給小珠,囑咐她什麼時候再叫醒紫蘇去當值。
“水晶姐姐,是不是仁善就是會被人欺?”小珠抬起眼眸的望著水晶。
水晶搖搖頭:“夫人小妾爭風吃醋都是家常便飯,你是從皇宮裏麵出來的見識還不夠廣嗎?”
小珠擔心的看了床上的紫蘇一眼,拉著水晶到其他的地方去聊天。
“小珠,什麼時間了?”紫蘇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看了一眼沙漏,似乎錯過了當值的時間。
她一邊笨拙的穿著衣服一邊收拾著東西。
“小珠,已經被翡翠叫過去了!”一個剛下了自己班走進來的麵生的女子道,“她們一定是故意讓你遲到,好懲罰你!”
“你是?”紫蘇看著那個女子幫自己穿著衣服道。
“我就是和戀戀一起來的那批小妾之一,叫欣彤。”欣彤道。
“我記得你是一個富商的女兒,可是你怎麼會在這裏?”經欣彤一說,紫蘇想起來的確有一個這麼樣的人。
“哎!翡翠嫌我家裏富裕竟然沒有拿金銀珠寶去賄賂她,王妃嫌我那次不小心和她裝上了一樣顏色的衣服,所以我就被罰到這裏來了。”欣彤黯然的道,再將自己剛拎進來的燈籠遞給紫蘇:“雖說是盛夏月亮明,還是拿一盞燈籠安心。”
紫蘇點點頭,心裏又多了一絲的溫暖。
“你受的罪,我們都看在眼裏,很多人都為你抱不平,隻是我們沒有能力!”欣彤歎了口氣,將紫蘇送出了房間:“小心點。”
紫蘇點點頭,對她露出一個善意的笑容。
別人對她一點好,她記在心裏,有朝一日會以一百倍的好還給她。
別人對她一點壞,她也會記在心裏,有朝一日會以一千倍的壞還給她。
還沒走到萬盼盼的蒹葭軒,就碰到迎麵而來的琥珀,“哼,也不看看時間,當了奴隸了還這麼大的架子!”
紫蘇冷冷的瞥了一眼琥珀:“不要好了傷疤忘了疼,上次是因為什麼被趕出去了的?”
琥珀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高高的揚起手來,還沒來得及落下就被紫蘇一把打掉:“聽我一句勸,改改你的性格,對人和善一點,要不然遲早會被人利用!”
琥珀抽了抽被紫蘇握在手掌裏的手,可是抽不出來,紫蘇的一番話讓她的臉更紅了。
“我沒時間和你鬥!”紫蘇鬆了手,走到蒹葭軒前,跪下道歉:“王妃姐姐,奴婢一時貪睡,錯過了時間,請王妃姐姐懲罰。”
“進來!”萬盼盼的聲音在裏麵懶洋洋的響起,一個侍女打開房門,紫蘇就走了進去。
環顧四周,到處是雕梁畫棟,鑲金雕玉,除了沒有龍鳳的裝飾,其他的一點都不遜色與皇宮。
“怎麼啦?感歎這個房間比起你現在的房間來,要華麗多了吧!”萬盼盼靠在軟榻上道。
紫蘇點點頭,沒有說話。
“你可知道你腳下的地毯?”萬盼盼取下一個金護甲,示意紫蘇上前接過去,紫蘇之前都是被人服侍,這是第一次服侍她人,一下子還反映不過來,萬盼盼瞪著眼睛,狠狠的將那個護甲摔到紫蘇的臉上,尖尖的護甲頭戳到紫蘇的額頭,頓時見了血,一道極細極細的鮮紅順著她的眉心滑到鼻梁。
“快擦掉!”萬盼盼擰著眉毛怒吼道:“別滴到本宮的波斯地毯上,髒了可不好洗,你這個小小畢月國的女子也賠不起。”
紫蘇抬起衣袖擦了一下額頭,淺灰色的衣袖上頓時開出了一朵鮮紅的花。
“這可是西突的一個大將送給爹爹的特產,上麵的金線全是真正的黃金拉製而成的,紅線是上好的天蠶絲浸泡在天鵝的血裏浸染的,據說花了一千個工匠正正一千個日夜才的已完工的。”萬盼盼驕傲的說著,紫蘇的眼睛冷冷的對上她的眼睛。
紫蘇不明白她有什麼必要在自己麵前炫耀,蝶妃曾經說過,炫耀的人說明他心虛。
果然,萬盼盼見紫蘇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頓時火冒三丈:“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舞女,見過嗎?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好的東西吧?可是就是你,憑什麼和我平起平坐?”
原來萬盼盼的心裏,長年累積下來的是森嚴的尊卑觀,自己的出現嚴重的挑釁了她的尊嚴,紫蘇冷笑一聲,這個時候暴露出來自己弱點的萬盼盼看上去很幼稚。
“笑什麼?”萬盼盼光著腳走到紫蘇的麵前,因為萬盼盼的個子比較高,居高臨下的捏起紫蘇的下巴,讓紫蘇麵對著自己,狠狠的道:“不過就是你懷了二皇子的孩子而已?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就算生下來是長子,也是庶出!永遠上不了台麵!二皇子的爵位隻能由本宮的孩子繼承!”
“紫蘇明白,紫蘇隻希望孩子平安的生下來,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就好了,如果王妃許可,放他出府將他托付給了一個清貧的農家也好。”紫蘇半閉上眼睛,她知道太多皇室的勾心鬥角了,她已經很累的,不想讓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轍。
“你這是在嘲諷本宮嗎?”萬盼盼卻不這麼想,就是這個比自己下賤一百倍不止的女人,卻偏偏裝出一番的清高樣,自己汲汲渴求的東西,她偏偏不屑一顧,對蕭允的愛是如此,對自己的地位亦是如此,可是她憑什麼清高?
“不敢!”紫蘇淡淡的道,她不知道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對比之下她發現蕭允對她下的手已經輕了很多。
“好!”萬盼盼眯著細長的鳳眼眼睛,打量著紫蘇:“你記住這句話,要是你敢和本宮爭,本宮現在就讓你的孩子生不下來!”
萬盼盼鬆開捏著紫蘇下巴的手,對門外的人吩咐道:“給本宮打一盆水進來。剛才摸了髒東西,不洗洗心裏不舒服。”
萬盼盼纖長的五指在金盆裏上下浮遊,在各種顏色的花瓣之間穿梭,好半天才拿出來,紫蘇這次學乖了,托著雪白的絲緞上前,以便萬盼盼擦手。
“好了,本宮想聽聽你彈琴,聽家父說過畢月國的女子都能歌善舞,要你跳舞吧,看著你這個大個肚子還真是不好看,你就隨手給本宮彈一曲歡快一點的吧。”萬盼盼歪歪的依靠在玫瑰金的涼椅上,不要看她平時端莊的樣子,原來私底下卻如此的柔若無骨。
紫蘇看著她玫瑰紅短袖裏露出來的白玉一般的胳膊,胳膊上帶著一串極細的金鐲子,這樣的女子,要蕭允怎麼拒絕的了?
紫蘇看著那張富麗堂皇的床,又看看那張妖豔的軟榻,還有這珍貴的地毯,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瘋狂的念頭:平時蕭允和萬盼盼到底是在哪裏顛鸞倒鳳?
“紫蘇!”紫蘇正在思忖間,猛的聽到萬盼盼的一聲冷喝。
這才回過神來,看到萬盼盼的侍女拿過來一把上好的古琴。
紫蘇的手慢慢的拂過琴身,上好的焦木,上好的最工,上好的清漆。再輕輕的觸碰了一下琴弦,文武七弦,根根都是上好的幼年犛牛牛筋製成。而固定琴弦的雁柱全是上乘的藍田白玉。
“當……”紫蘇伸出玉指輕輕一勾,琴弦微微的顫動,發出清亮的聲音。這的確是自己見過的最好的一把琴。
不為萬盼盼,也要為這把琴自身的價值彈奏上一曲。
右手托、抹、挑、勾,左手吟、猱、撞、喚。一曲洋洋灑灑的《幽蘭操》不知不覺中從紫蘇的指尖慢慢的流淌了出來。
閉上眼睛慢慢享受,可以感覺到空穀中,幽幽的月華之下,一株蘭花在頎長的綠葉中悄悄的綻放,高雅而又風華絕代。那細柔的花瓣之間,顫巍巍的一顆晶瑩的水珠,不那不是水珠,那是傳說中難得的蘭膏。
比上一次在皇宮裏彈奏還要順手,紫蘇閉上眼睛,這次浮現的不是哥哥的笑容而是蕭允在驚雁穀那幾天的溫柔。
以前沒有發現自己對蕭允的感覺這麼的深刻,或者說是後來蕭允對自己的折磨讓這段感情冬眠了。那麼這次的離別,讓自己的這段感情複蘇了,再一次嚐到了思念的苦澀。
萬盼盼驚訝紫蘇的琴技,心裏萌生出了更大的恨意,在琴彈奏到了一半的時候生生打斷,“停!”
正在飛動的琴弦一下子收不及,重重的反彈在紫蘇細嫩的手指上,頓時就是一道極深的血口子。
一滴、兩滴、一串血珠子猝不及防湧了出來。
這一次,來不及擦拭的血染紅了萬盼盼的琴弦。
“你!竟然敢汙濁本宮的寶琴!來人啊,給本宮拖下去,讓她跪在門口,本宮要安寢了。”萬盼盼柳眉倒豎,冷冷的下令。
“你!竟然敢汙濁本宮的寶琴!來人啊,給本宮拖下去,讓她跪在門口,本宮要安寢了。”萬盼盼幾乎是尖叫著喊人將紫蘇架了出去。
“王妃姐姐饒了我吧。”紫蘇甩開前來拉自己手的人,用自己都鄙視的語氣向萬盼盼求饒,“看在我肚子裏孩子的份上。”
“你肚子裏的孩子關我什麼事?”萬盼盼翻臉比翻書還快,“吵死了!拉下去,讓本宮安靜安靜。”
“王妃讓你跪著是看的起你。”門口的琥珀冷笑道,“要是換做我,我不管你肚子是什麼,先打的殘廢了再說。”
紫蘇掙紮著不願意下跪,那兩個丫鬟往紫蘇的後膝蓋一踢,紫蘇就跪倒在地,琥珀手裏把玩著鞭子:“你給我好好的跪著,要是不聽話,小心我替王妃教訓你。”
紫蘇對著琥珀翻了一個白眼,冷笑道:“你現在巴結王妃是不是太遲了,據我所知王妃已經把另一個側妃的位置留給翡翠了,隻等二皇子回來,你還有什麼戲?最多也就是一個小妾,還是會屈居我之下!”
“你!”琥珀再也忍不住了,“啪”的響亮一聲,鞭子就打在紫蘇的背上。薄薄的夏衣一下子被打開了一道口子,裏麵白皙的肉上一道粉紅的印子。
“吵什麼吵!”萬盼盼的侍女走出來,不滿的道。
琥珀這才禁了聲,抱著鞭子盯著紫蘇。
月亮慢慢的爬上中天然後往東移,琥珀也忍不住開始打盹,原本溫熱的地磚開始變涼,紫蘇強撐著,可是身子卻越來越軟。
“卿妃,您怎麼能夠跪在這裏呢?”水晶正好值班經過,看見大著肚子的紫蘇跪在門口,嚇了一大跳。
原本睡著了的琥珀聽到聲音,一下子睜開眼睛:“水晶,你來做什麼?王妃的事情,我勸你還是少管點的好。”
水晶反唇相譏:“我沒有想過要管誰,隻是這事情多多少少做的有些過火了吧!”
兩個人的爭論還沒有繼續下去,裏麵屋子裏德侍女就走了出來,對著紫蘇道:“王妃看在你可憐的份上,讓你進去服侍。”
紫蘇勉強的對那侍女露出一個微笑,扶著雙膝搖搖晃晃要站起來,可是雙腿一點知覺都沒有,在水晶的攙扶之下,才晃晃悠悠的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