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雪晴不悅的拍拍他的肩膀:“你忘記我曾經告訴過你的話嗎?要修的正果,就一定要經曆劫數,一定要撇開七情六欲。”
風君低下頭:“母親,你的劫還沒有過嗎?要不你怎麼會出手救卿良玉?他明明就已經被那陣困……”
“風君,你是忘記了你現在在和誰說話?!”任雪晴的聲音拔高了一度,有說不出的威壓感和尖銳。
“那妹妹呢?”風君仍舊不甘心。
“這是她的劫數!”任雪晴冷笑道:“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沒有人逼她,這是最後一劫,過了她比我們更早成仙,要是過不了,她這輩子就注定成為一個凡人。”
“你確定給蕭允的那藥水就能治好無痕的眼睛嗎?”風君仍舊不甘心的追問。
任雪晴一沉臉色:“風君,我絕對你對你妹妹的關心超出了一定的界限了。”
無痕進皇城的第一天,新上任的勤政皇帝蕭允竟然罷朝,帶著浩浩蕩蕩的大軍親自去迎接北冥國的長公主雪晴。
一時間將這個原本就處於風口浪尖上的無痕再次成為眾人口中的話題。
“你們知不知道,這個雪晴公主之所以這麼得到皇上的青睞,不過是因為長得和皇上之前的一個小妾長得很像罷了。”
“你們不知道吧,那個小妾很是風騷,竟然勾引了到雲府做客的太子。”
“這有什麼啊?那個小妾還妄圖對當時的王妃下手。”
“嘖嘖……”
無痕從轎子裏走出來,輕輕的將手放在蕭允的掌心,那些遠在數丈之外的議論聲,無痕聽得清清楚楚,原本耳朵就因法力而格外的好使,這下子眼睛瞎了更加敏銳了,無痕無奈的搖搖頭,有時候眼睛瞎了,附帶上耳朵聾了更好。
“小心點。”蕭允輕柔的伏在無痕的耳邊,那親昵的動作落到好事者的眼睛裏,又敷衍出無數個茶餘飯後,皇城市民談論的話題。
無痕沒有說話,隻能選擇跟在蕭允的身後亦步亦趨,聽到百官如山動的朝賀。感受到四麵八方灑過來的糖果、桂圓、花生、瓜子。
冊封皇後的儀式格外的冗長,無痕一身疲憊的蜷縮在鵝毛被子裏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之後了,耳朵邊還是回蕩著鍾缽之類的喜樂聲,和無盡的鞭炮聲。
一雙熟悉而陌生的手在自己的眼邊輕輕的拂過,一個天籟一般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無痕,滿意嗎?”
無痕感到眼睛皮上一陣清涼,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透過皮膚慢慢的滲透到了自己的眼睛,那感覺讓無痕心竦。
“我知道你已經能睜開眼睛了,睜開眼睛看看好不好?看看我……”蕭允的吻溫柔的落在無痕的眼簾上,一向霸氣的聲音裏竟然帶著一絲絲的祈求。
無痕心裏冷笑:這就是他想要的嗎?自己像個傀儡娃娃一樣被他牽扯這做著他願意看她做的事情,他難道還有什麼不滿意嗎?
“我知道你能看見東西了,為什麼不看我?”蕭允的耐心似乎在一瞬間用盡,伸手捏起無痕的下巴,將她的臉扭向自己,這個蕭允慣用的動作無痕無比熟悉,很多年沒用了呢,現在又故技重施?
“我又回到你身邊了,乖乖的回到你身邊,任由你折磨,你開心嗎?為什麼還要來問我的意見?”無痕的聲音比蕭允往日的聲音還要冷清,現在的無痕和蕭允越來越像,或者說比曾經的蕭允還要冷酷。
“無痕、無痕……”蕭允的唇掃過無痕依舊是緊閉著的眉眼,聲音裏透出的全都是絕望,“告訴我,要應該怎麼做?”
無痕沒有回答他,依舊是冷酷的沉默,無止境的沉默。
蕭允的唇挪到無痕的唇邊,想要從那裏吸取溫暖,可是無痕的牙關緊緊的閉著,任憑蕭允是怎麼溫柔的輾轉反複,都不給他留一絲絲的可能。
蕭允皺起眉頭,這樣子沉默著不合作的無痕讓他無從下手,他要的不是這樣子的無痕,他伸手捏起無痕的下巴,無痕的肌肉拉扯著無力的張開嘴,蕭允如願以償的長驅直入,吸取著她的甘甜。久違的甜蜜,這味道讓他欲罷不能。
眼睛裏的顏色越來越深沉,桃花盛開的季節。
“皇上,已經是五更天了,要不要進來伺候更衣?”一個細細的太監的聲音在蒹葭宮門外響起。
“滾!”蕭允從無痕的唇上稍微的離開,冷冷的吐出一個字。
“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無痕冷冷的帶著嘲笑的聲音在蕭允耳畔不經意的響起,這是無痕來到恒朝之後,和他說的第一句話,這句話讓蕭允無比的驚喜也無比的憤怒。
他強壓製下渾身的欲望,在無痕的唇邊狠狠的一咬:“你就是一個狐狸精!”
無痕感覺到一股鹹猩湧到舌尖,她知道那是蕭允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她伸出舌頭舔了一舔,那動作落到蕭允的眼裏,格外的嬌媚動人。
讓蕭允原本下去的火氣一下子又翻湧起來。
果真是三日罷朝,為了一個女人,三日罷朝。
大將軍也就是當今的國丈爺萬穆站在百官的最前頭,眉頭擰得都快成了麻花,而站在他身後的蘇經緯卻是一臉了如指掌的神色,萬穆和蘇經緯鬥了半輩子,第一次他萬穆理直氣壯的站在了蘇經緯的麵前,但是不知道為何他現在看到蕭允迷戀起一個北冥國的女子,卻無比的焦躁。
“國丈大人是害怕皇上荒廢國事呢?還是怕貴妃娘娘從此失寵?”蘇經緯雙手揣在一起端著笏板,淡淡的瞥了一眼萬穆。
他的聲音不大,但是保證附近的幾大官員都聽得清清楚楚,萬穆臉色更難看了,想要發火卻拉不下臉來,隻好冷冷的回敬:“據我所知,蘇相的兒子並沒有死,活過來之後就一直呆在北冥國,不知道是有何居心?”
蘇經緯依舊是成竹在胸的表情:“犬子已經動身回恒朝了。”
蘇經緯最自豪的女兒的容貌和兒子的才華,當年還是十幾歲的蘇無憂已經成為僅次於蕭允的第二個成朝的常勝將軍,如今經過了這麼多的磨難,回到恒朝來,蘇經緯不是更加如虎添翼,想到這裏萬穆就想到自己的兒子萬策和女兒萬貞貞。
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兒子和女兒被自己調教的那麼好,可是就是得不到蕭允的歡心,他咬咬牙齒,恨不得將蘇經緯碎屍萬段,吃掉。
宋嶽霖不情願的跟著蕭允來到無痕的寢宮,那是曾經蕭行奕最喜歡的一個女子住過的地方,那個傳奇的女子據說叫做任雪晴。
宋嶽霖伸手準備替無痕把脈,卻對上蕭允惡狠狠的目光,宋嶽霖冷笑道:“你莫非要給我說所謂的男女授受不親的話來?”
蕭允沉默不說話,給了個眼神身邊的宮女,那個宮女打開一個箱子,拿出一根雪白的絹子鋪在無痕的手腕上,才做了一個示意宋嶽霖也可去看病的姿勢。
宋嶽霖冷哼一聲,自從上次的事情發生了,宋嶽霖和蕭允就正式的決裂了,他不顧家裏的阻礙毅然絕然得再次辭去了太醫院的職務,在家門口的街邊,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藥店,自己當起了大夫。看到書香世家的兒子放著太醫院的職位不做,要去做普通大夫,宋老太爺不知道生了多少天的氣。這次要不是蕭允說無痕的眼睛得到解藥之後還是沒有起色,他是不會再踏進皇宮半步了,這裏麵的罪惡他看的太多了,再也不想再看。
“沒有任何的異常!”隔著薄薄的絹子,無痕的脈搏平穩而有力。宋嶽霖收回放在絹子上的手指,背對著蕭允,不想看他的表情。
“怎麼會沒有異常,她還是不願意睜開眼睛!”蕭允拉著宋嶽霖的手肘,將他身體掰回來,強行的麵對自己。那凶神惡煞的表情差點嚇到了宋嶽霖。
“你也知道她是不願意睜開眼睛!”宋嶽霖的聲音和表情也沒比蕭允好到哪裏去,那些守在一邊的宮女沉默的低頭,自覺的退到了門外。
“為什麼會這樣?”蕭允從宋嶽霖的話裏得到了太多的信息,他不是不相信宋嶽霖的醫術,而是實在不願意去麵對這樣一個現實,無痕討厭自己的現實,無痕不願意看見自己的現實。
“這要問你自己!”宋嶽霖一把甩開蕭允的手,“你愛她,就要讓她幸福,要給她自由!”
“我把她留在身邊就是要給她幸福。”蕭允對著遠去的宋嶽霖的背影吼道。
無痕心裏動了一動,眼睛微微睜開,一絲絲亮光湧了進來,這種久違的光亮卻讓她很不適應,再次悄悄的閉上了眼睛。
背對著無痕看著門外的蕭允並沒有察覺無痕的動作。
那個不再是純黑的身影,那個已經穿著金黃色龍袍的身影,模糊的不能再模糊了。
蕭允沒有再在無痕的寢宮裏逗留,他踉蹌著走了出去,畢竟他是一個國家的皇帝。
無痕的意識遊離在半夢半醒之間,空氣裏似乎還有湖水的味道,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卻隻看到了一室的昏暗。清冷的月光透過高處的小窗照入室內,像水一樣傾瀉在石地上,那是這裏唯一的光源。
眼睛適應了黑暗,無痕開始打量著這間屋子,這似乎不是在皇宮裏,而是雲府,蕭允曾經囚禁自己跪在他養父母靈前的地方。
為什麼,現在又將自己帶到這裏來了?
學漢武帝金屋藏嬌嗎?
無痕抽了抽嘴角,她可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會有這麼好的待遇呢。
雙手已經被金鏈牢牢的綁住,細瘦的手腕已經磨皮見骨,鮮血拴著無痕的胳膊胳膊蜿蜒而下,滴落在石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手腕火燒般的疼,無痕站直了身體,手腕不用在承受整個身體的重量,痛苦略微緩和了一些。
這就是蕭允報複自己的反抗?報複自己明明醒來了卻不願意睜眼睛看她?
疼成這樣,為什麼現在才醒?
無痕甩了甩頭,忽然想到了蕭允是什麼人,他可是一個催眠的高手,可是催眠術再加上這金鏈,未免也太看不起自己了。
無痕運了運氣,奇怪的是渾身的真氣似乎煙消雲散了一般,根本都提不起來,這又是怎麼回事?蕭允難道還用魔器將自己的真氣給封存起來了?
這似乎不是蕭允的手段。
無痕笑了起來,看來自己不過是讓蕭允三天不上朝而已,就已經有人迫不及待的向自己下手了,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笑什麼?還笑得出來?”一個冷冰冰的女子的聲音打破了夜的沉寂。
誰?
這不是蕭允的聲音,那麼是誰?是誰還知道這個地方?
“卿妃似乎真是貴人多忘事呢!”一個翠綠色的身影款款的走到自己麵前,那細長入眉的柳葉眉,那吊梢丹鳳眼,似乎不是印象中所有的。
“不認識了?”那女子笑道:“我就是要你們都不認識了,憑什麼我在雲府那麼多年,就因為你這個小小的賤人,為了討你的歡心,一句話就將我放逐?要不是你,我怎麼會現在什麼都不是,還要看著水晶那個小賤人穩穩的坐在昭儀的位置上?”
“翡翠!”無痕一下子就猜出了來人是誰,這就是那個因為和琥珀合夥老是找自己茬子的那個三個大丫鬟之首,翡翠。
“你的記性還不是一般的好啊。”翡翠伸手捏上無痕的下巴,“嘖嘖,想不到吧,你以為蕭允將你保護的好好的,我就無從下手了?你想不想知道是誰將你出賣了的呢?”
無痕搖搖頭:“你要得到什麼,盡可以去爭取,我沒有什麼意見,蕭允在我眼裏什麼都不是,你們去搶吧,我沒有意見。”
翡翠的指甲狠狠的滑過無痕的臉頰,聲音裏透著無比的殺氣:“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樣一幅表情,這樣的口氣,似乎你根本不屑一顧的東西,我們還在這裏爭得打破了頭皮。你明明比我們下賤,卻能讓自己顯示的高貴無比!”
無痕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大腦極力去忽略手腕上的疼痛,保持神智清醒。無痕不想沒用的昏倒,雖然自己那飽受折磨的身體很希望這麼做。
“嗬,這點倒是沒變,你忍痛的能力還是超強。”翡翠的手狠狠的捏上無痕滿是血跡的手腕,“你知道嗎?蘇無憂可是千裏迢迢來救你了呢,不顧你現在已經名花有主了,我倒是要向你學學,用什麼狐媚的手段將所有的男人都狠狠的抓在手裏,一個都不放過。”
無痕虛弱的一笑“過獎!”,的眼神已經有些渙散了,無痕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但卻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個開始……
“隻要你在他身邊一天,他就不會愛上其他的女人!”翡翠的手離開無痕的手腕,“你隻會讓他的大腦停住運轉,沒有你,他將是一個天下無比的君王,所以你,必須死!”
無痕努力咧開一個微笑對翡翠:“那我倒是要替蕭允開心,至少他這麼殘忍的對你,將你趕出雲府,你還這麼為他著想,好吧,為了他為了天下,你殺了我吧!”
“殺了你?”翡翠笑道:“那不是太便宜你了?我要慢慢的折磨你,你不是以為他愛你嗎?我要讓你看看他是怎麼和那個假蘇無痕在你的寢宮裏顛鸞倒鳳的。哈哈哈……”
無痕終於明白了過來,為什麼翡翠能肆無忌憚的將自己偷了出來,原來是那個蕭允自己曾經用過的伎倆,看來那個假的蘇無痕的確假的連蕭允自己都分不清了呢。
就在翡翠話落音的瞬間,石門“咣當”一聲被巨大的衝擊力撞開了,一身煞氣的黑衣蕭允就那麼站在那裏,無痕從來都沒有感覺過蕭允的形象是那麼高大。因為他擋住了屋子外麵的月光,銀白色的月華在他的衣服外麵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銀邊。
“比我想象中來的要快!”無痕壁上眼睛,有氣無力的將頭扭到一邊。
“翡翠!”蕭允冷冷的開口,手裏捏起一團紅色的火焰,那是他根本都不屑用兵器來殺死她,這團無業火足以將翡翠燒的連灰燼都找不到,“看來上次給你的教訓還不夠,我這個人最大的弱點就是對人太過於手下留情。”
翡翠的臉色蒼白,嘴唇哆哆嗦嗦,說話都已經不連貫了:“你……你怎麼認出我來的……怎麼……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