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才那樣強勢的小姑娘,突然哭起來了。
所有人都順著她的目光,朝著門口那個背光剪影望去,那個人也就這般站在門口,僵直著,半晌無法動彈。
朱高熾捏著杯子,玩味的看著喜寶,隨即又想到了父親允許他們來這一趟到底有何目的……
時間仿佛都凝固了,被悲傷而低迷的氣氛浸透,好多人都覺得自己的心好像濕漉漉的。
就在眾人被這似莫名其妙的情緒包圍時,突然一個高亢的聲音打斷了所有人的情緒。
陳老夫人突然的尖叫聲,徹底打破了此刻的寂靜,也讓喜寶已經卸下的武裝,突然再次裹上了全身。她舔了舔嘴巴,嚐到了唇上的鹹澀,是淚水的滋味。
“瑄兒……瑄兒……你不在,便有這樣的刁婦上門欺負你弱弟慈母!你快過來!你快過來!為娘……嗚嗚……”陳老夫人突然像炸了毛的老母雞一般,猛然跳了起來,隨即捂著臉便是一陣哭號,整個廳堂都回蕩著她的哭聲。
剛進來的,正是長途跋涉從四川趕回來的陳瑄。
客人們一陣皺眉,視線紛紛躲避,實在不願看這樣的醜態。
喜寶昂了下頭,轉過身扭頭看了看朱高熾,忍不住勉強笑了下。她的手微微抬了下,卻還是放下了,她不願意在這些人麵前擦淚,不願意在這些人麵前做出這樣示弱的動作,她寧願眼淚就這樣留在臉上,被風吹的幹涸,然後假裝它們從來不存在。
她讓開中間的位置,最後看了眼新娘和陳老夫人一眾人,隨即走到朱高熾身邊,低聲道:“世子,我們走吧。”
朱高熾扭頭朝著後麵看了眼,便見後麵跑來一個小廝,手裏舉著一個牌位。
那小廝到了喜寶麵前,忙將牌位遞到了喜寶手裏,畢恭畢敬的,隻怕惹惱了眼前的煞星。
喜寶看了看眼前的牌位,忍不住苦笑了下,她明明還活著啊,活的好好的!她會一直活的好好的,比他們都好……
捏著牌位,扭頭朝著身後望去,陳瑄已經走進了廳堂,正沿著大廳中間的直道,朝著前方走來。
他風塵仆仆,還是記憶中的模樣,高大,成熟,嘴唇微微抿著,眼神堅定——隻是,此刻,他麵上卻全是慢慢的無奈,和苦澀。
喜寶明白他的這個苦澀,來自他的家人,和她!是他們給他的苦澀……
她咬了咬嘴唇,嘴巴裏也是苦澀。
這樣的日子,誰都是苦的,哪怕她出了這口氣,卻隻怕比旁人都更苦……心裏也苦苦的,她知道,無論怎樣攻擊和防衛,最後她不過是在佯裝……
隱藏許多情緒,然後偽裝自己,再次將自己藏起來。
陳瑄視線一直在她身上,眼神在尋找她的眼神,她卻隻是旁顧,不願去看他的眼睛。即便到了這個時刻,她還在擔心:這樣的自己,是不是帶給了他太多屈辱?
他會恨她吧?
她才不在乎他的恨,不管他站在哪一方,她都不在乎,不在乎……
扭頭看了眼陳老夫人,此刻陳瑄已經走到了近前,陳老夫人更加唱做俱佳,哭號的也更賣力了。
喜寶隻覺得自己天真的可笑。
曾經,她真的覺得她和陳瑄可以克服一些阻礙,他母親不會成為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她覺得他常年在外,他們一起過日子,不需要擔心他母親……
可是,瞧瞧陳老夫人此刻尋死尋活的模樣,她才五十來歲,身體健康的狠,再是陳瑄有主義,又有什麼用呢……
難道可以不顧母親嗎?
喜寶對自己搖了搖頭。
他們無緣,是她想的太簡單了。
新娘子看著陳瑄,也是一副看到救世主般的表情,眼神裏全是期待,全是依賴,全是濃濃的崇拜和欣喜,甚至帶著點花癡。
喜寶低下頭,她捏著自己的牌位,看著朱高熾被人攙扶著站起身,是退場的時候了。
朱高熾站起身後,突然收起剛才看好戲的興味表情,他隨著攙扶,走到陳瑄身前,看了陳瑄一眼,微微笑道:“恭喜。”
陳瑄扭頭看向朱高熾,“世子您……”搖著頭苦笑,何喜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