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我說個事兒。”工作前的班前會上，組長大張用一貫的開場白說道。班前會是每天例行的，不管是不是真有事情傳達，他都先喊出這麼一句來引起大夥的注意。
嘈雜的說話聲漸漸平息。
“有這麼個事要跟大夥兒說說，咱廠裏想要在基層培養年輕人才，要舉行一次文化課考試，取全廠前兩名，由廠裏推薦，保送上大學。”
一聽到“大學”兩字，陳盛軍不由自主地看向李芳秋，見她正聚精會神地聆聽。
“今年是試行，如果效果反響好，以後或許會持續實行，每年都舉行一次這種保送考試。”
“就取前兩名，沒戲啊。”坐在破木桌子上的小孫笑著抱怨說。
“你這樣的，就是取前二百名也一樣沒戲。”大張調侃道，引起了下麵所有人的歡聲笑語。
“小孫，就你還想上大學？連高中的門你都不知道朝哪開吧？”另一個同事嘲笑說。
“那是老師不會教課，所以我才學不好。”
“好了好了，都幹活去吧。”大張揮著手說，示意各就各位。
隆隆的機器聲響起來，與昨天、前天……沒有任何區別，每天的工作都相同地令人麻木……
兩個並排行走的人影被夕陽照射在路邊用紅磚砌起的圍牆上。
“隻有兩個名額。”李芳秋嘀咕著說。從她的眼中，能夠看到一種渴望的光芒。就像一件無比渴望得到的寶貝，她曾經遺憾地沒有得到，以為這輩子也不再可能得到了，然而現在一個可以讓她通過努力去獲得那件寶貝的機會就出現在眼前。那種渴求的眼神煥發著光芒，是陳盛軍從未在她眼中見過的光。
“就算隻有兩個，你去考的話，也一定考得上。”陳盛軍在一旁鼓勵道。話是這麼說，可他實在說的沒有充足的底氣。
“你支持我去？”李芳秋激動得問，眨著充滿期盼的眼睛。她沒有立刻報名，就是考慮到陳盛軍的感受。書本雖然放下有段時間了，但她要想在全廠範圍內爭取一個報送的名額，還是不難達到。隻是一想到如果真的爭取到了，去上大學的話，隻能把他一個人扔在這裏，她不能那麼自私。
“嗯……”陳盛軍點了一下頭，看著李芳秋的神情，似乎他隻能作出這個言不由衷的答複。
李芳秋察覺了什麼似的，低下了頭，又馬上抬起來看著陳盛軍說：“盛軍，不如你也參加考試，怎麼樣？”
“我？”陳盛軍大吃一驚，指著自己的臉說。
“對，你也參加。”
“不行，我不行。”陳盛軍擺擺手說。“我天生就不是念書的料。”
“別說得這麼沒自信，我知道你基礎不好，會有些吃力。”李芳秋努起嘴來想了一下，接著說：“這樣，複習的時候咱們兩個一起，有不明白的，我來輔導你。下決心去努力的話，一定沒有問題。”李芳秋緊握著陳盛軍的手說。
陳盛軍看了看她，“你覺得……我有希望？”他太清楚自己的能力了，可看到李芳秋這樣熱切而又堅定，他也有些被感染似的。
李芳秋重重點頭，像是給他鼓勁。“廠裏的考試肯定不會有真正的高考難，而且其他人的水平也不見得就比你高。”
走到紅磚牆的盡頭，靠牆的一邊便出現了一條大約六米來寬的沙路，順著走進去，裏麵有三棟筒子樓，很顯眼的位置就是李芳秋家的窗戶。擔心被熟人看到，所以陳盛軍總送她到這裏，不再往裏走。
陳盛軍的嘴唇緊緊地抿了一下，像下了決心似的，說：“那我試試！”
李芳秋立刻展現出喜悅的笑容，在胸前拍著手說：“如果能一起考上大學，那該多好，我們也就不需要分開，畢業之後回來也不用再幹車間裏的累活了。”稍稍思慮後，又接道：“複習資料我去準備，你準備好努力用功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