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門鈴聲,奈香把房門打開。“您來啦,裏麵請。”她看上去愁眉不展。
站在門口的陳盛軍向身旁的隨從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在外麵等著,他單獨一人走進了屋裏。
“他在臥室呢。”奈香說。
陳盛軍在玄關換了鞋,然後跟著奈香來到臥室。站在臥室門口,便看到易駿飛正倚靠著床,坐在地板上。身體背對著門口。
“他從一回來就坐在這兒。把事情告訴我之後,就這樣一動不動了,像著魔了一樣,我都不敢和他說話。不會有什麼問題吧?”奈香站在陳盛軍的旁邊望著易駿飛,焦急擔憂的說。
陳盛軍慢慢走進臥室,在易駿飛的身邊坐下來,身體衰老的關係,彎腰坐在地板上的動作非常緩慢,似乎還很吃力。他呼了幾口氣,看了看易駿飛說道:“那位溫小姐的事情,我聽木村小姐說了。我也感到很遺憾。”
易駿飛沒有反應。陳盛軍似乎也不在意他的反應,隻是自顧自地說。
“這樣的女人愛著你,你應該感到高興和欣慰。把心裏的難過發泄出來吧,憋在心裏不好受,會得病的。今天可以盡情的悲痛,但明天一定要振作起來。你還有其它的事要做,一味像現在這樣,情況不會有任何轉變。”
“她因我而死,你要我把她拋到腦後,像平常一樣若無其事?”
“除此之外還有更合適的做法嗎?繼續無休止的悲傷?那你就會像踏入泥潭沼澤中一樣,隻會越陷越深,無法再從裏麵走出來。精神會漸漸死去,身體活著又還有什麼用?溫小姐死得又還有什麼意義?”
“你知道我媽死了的時候,也是這樣勸導自己,也是這樣做的嗎?”易駿飛全身隻有嘴唇張動。
“還是那句老話,人都有這一天,隻是時間早晚。我們對於死者的哀痛是因為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再也無法同這個人交流,再也不能真實地與這個人麵對麵,真切感受到這個人所帶來的一切。而這些,我們不都已經得到過了嗎?隻是人死了,我們沒法再得到更多。可是我們也要感到慶幸,我們已經明白了她們的心意,她們對我們的心意。這還不夠嗎?我們要為這份心意感到自豪欣慰,不要忽視了它而盲目地糾結於死亡,如此的後果就像是走進了死胡同一樣。”陳盛軍說。
“她不該在這麼年輕的時候離開,她應該還有很長的路。因為我,她才牽扯進來,才出了這件事。原因在我,我沒法原諒自己、不怨恨自己。”易駿飛說的每個字裏都包含著愧疚自責和自我厭惡。
“路很長,路途中會有快樂,自然也會有痛苦。想一想,有幾個人會在評價生命時感歎‘這個世界太美好了,我真的不願意離開’。反正我從沒見過一個,所有人對人間的不舍都是因為人,那些他愛著的人。這肮髒世界沒有人會留戀,依依不舍的隻有感情。而溫小姐依依不舍的,就是你。很長時間裏,她都活在對你的感情糾葛中,愛的人不能在一起,我相信她一定不會好過,我深有體會。在危險關頭,她保護了她愛著的人,還有比這更加珍貴的離去嗎?我想她一定是笑著離開的。”
易駿飛的身體終於動了,他轉頭看向陳盛軍。
“我說對了?”陳盛軍淡淡一笑,隨即又收斂起來。“她的死與你是有間接的關係沒錯,但這不是你可以選擇的,不是你的錯造成的。有些事情我們不得不信服老天的安排。我們隻能把我們可以做到、控製的事情做好,剩下的,我們管不了。她雖然不再以人的形態繼續在這世界上生活下去,但她不會因此消失。在這裏,她已經留下了她來過這裏的印記。”陳盛軍輕拍了拍易駿飛心髒的位置。“在你的心裏、記憶裏,她會始終陪伴著你,直到你的生命結束。”
感受著心跳和思緒,易駿飛好像忽然真的感覺到溫蓉的氣息流動在其中。
“感受到了吧?”陳盛軍稍稍仰起頭說,眼睛望著牆壁,卻像是在看什麼東西似的。“每當我想起小秋時,我的世界才是光明的。除此之外,總是被霧雨風雪包圍。”
“霧雨風雪?怎麼講?”
陳盛軍看了看易駿飛,然後又把目光移向窗外,“你認為今天是晴天吧?”
高掛在天空的太陽正放射出刺眼的光,金燦燦的,讓人眼不能直視。“當然了。”易駿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