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像是瘋了一樣,他想抓住一切,但是什麼也並沒有抓住。
人最可憐和可悲的是,你明明做不到,卻要強求。
有時候,我們認為的無所不能,和常人絕對不同的楚留香,做出的事,事實上和我們普通人並沒有太大的差別,隻是普通的人,包括作者本人,隻是很少見到和相信楚留香這樣的人物的失態和釋放。
如楚留香這樣的人物,背負的,豈止是人人的仰慕豔羨而已呢?他們失去的,是不能如常人的推諉,懶惰,打盹和放浪形骸。
任何人都不可能呆在聖壇上成為一世的偶像,縱然觀照世相,智慧如淵海的佛陀也必須體驗人世的悲歡離合,才能造出拯救沉溺欲海冤孽的眾生的經文。
他大聲嘶喊道:“張潔潔,張潔潔,你這個小妖精,為什麼不等等我,為什麼不等等我。”
聲淚俱下,哀鳴哀痛,一至於斯!
誰能想得到,楚留香那麼樣一個冷靜,沉著,智慧的人,居然會如此的激情和瘋狂。
我們或許該認為,若是楚留香真的是勘破情愛的高僧聖人,麵對一切都那麼的冷靜到近乎冷血,再也沒有少年的激情慷慨,再也沒有熱血沸騰,再也沒有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衝動,那麼千百年來,楚留香在我們的心中或許就不是那個令人怦然心動,令人們永遠懷念,懷念直到永遠的楚留香了。
還因為,當你忽然覺得在一個空間和時間裏再也不會有認識的人,但是忽然讓你見到了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人,瞬息之間他或她又憑空消失,這種感覺會讓人崩潰瘋掉的。
楚留香有時候也是個普通人,普通人有的感情,他當然不能例外。
忽然楚留香跪在地上,喃喃道:“蒼天,蒼天,你為什麼不讓我一百年前死去,我若是死去該是多好!”久久壓抑了一百年的感情終於在這一瞬間毫無征兆的勃發而出。
對於作者,一百年僅僅是筆下的一句話,一百年僅僅是作者所設立情節的一個節點,可是對於楚留香,這一百年的冰封雪藏,這一百年的江湖空白,卻比他在江湖中創造出的傳奇故事還要難以描摹書寫。
他忽然爬到青鸞的跟前,淚眼朦朧,仰頭求肯,道:“求求你,求求你,你可以把她找回來,救回來的,是不是,是不是?”
誰曾見到過楚留香倒在一個女孩子的腳下求肯呢?
青鸞俯下身去,將他扶起,搖搖頭,一臉愛莫能助,道:“對不起,我真的不能幫助你,雖然聖教的確有一些常人難以企及的術法暫存人的怨念魂魄,可是僅僅隻能瞬間而已。昔年漢武帝見到李夫人,陳思王洛水會淩波仙子,固然美妙動人,可是對我們聖教而言,這種美妙動人的代價是痛徹心扉。”
“以人類的智慧,以聖教的預言,人類將來肯定會造出留存畫麵和記憶的器物——包括痛苦的,喜悅的,造假的,做戲的,但是所有的都能留存,可是錯過了,你永遠就尋不回了。就算是把你見到你的愛人的這一瞬間永遠的用器物保存下來,你終日沉湎於她的音容笑貌,又有什麼意義呢?她若愛你,肯定是想你好好的活著,不必活在對她的思念的痛苦之中。“
“有時候,忘記才是最美的,遺忘是治愈所有痛苦的最佳靈丹妙藥,強求的結局必定是你們不願意看到的,你們不是常說,逝者如斯夫麼?又有誰能將時間挽回,水倒流呢?縱然她留住一時,但是對於你而言,始終太短,逝去的人魂歸天國,活下來的人應該好好的經曆這個世上的喜樂悲苦。”
這個女孩子的這番話宛如一個看透世俗、飽經風霜的哲人的曠達飄逸。
楚留香明白這一切,但是即使明白,他還是不能接受,接受這種命運。
“楚留香,你該知道,這個時候不是你瘋癲的時候,因為你麵對的是我們,我們不希望有一個讓我們失望的對手。”
“在你出現的一刹那,我們雖然懼怕你在江湖中二十年間創出的百戰百勝的聲威,還有與這種百戰百勝聲威與身俱來的罡氣,可是現在我們知道了你是誰,那麼你就再也不可怕了。”
”四大天王,正氣堂堂,我們也絕不會趁人之危的,你可以恢複一下心神,再與我們決戰,也隻有你配的上我們說決戰兩個字,你看看,你是多麼的有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