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人們都關注的是惡仆惡少被懲治的大快人心,他們恨不能落井下石結果了這惡少惡仆的性命,誰關心她一個路柳牆花的齷齪屎尿呢?
那年輕公子在他們痛打那惡少惡仆時候,跪趴著到了那病人的跟前,緩緩的將他扶起來。
也許是一股怒氣衝頂,也許是被激打疼痛,那病人反倒清醒了幾分,仔細的觀看來人,他看到那年輕公子,微微一笑。
他自己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那年輕公子恭恭敬敬的磕了幾個頭,一臉悲戚,眼中含淚,口稱“恩師受驚,恩師受驚。”
這時候人群中爆發起一股熱烈的掌聲,周圍的人都鼓起來掌,齊聲稱頌那公子的尊師重道,仁義為懷,見義勇為,為民除害。總之,這個場麵該能得到的好名譽,少年不該有的名聲都被這公子一攬子攬盡了。
這公子玩花鬥狗,爭風吃醋之時結下的怨氣,不是在風月場中夜路齷齪悶棍完結,更不是在紈絝無良間拿刀動槍,而是在這義之所在,路見不平的當兒完美的了解,而且還贏得了尊師重道,為民除害的美名。
這才是真正厲害的角色,這才叫少年老成,這才是未來名臣中堂的手段,這才是未來鎮國柱石之經國理民,折衝樽俎的權謀,這才是真正貴族之家的家風,你不得不服,這就是家教,你學也學不來的為人處世的深藏不露,這就是一個家族縱橫本朝數百年本事的可見一斑。
這公子原來是當朝宰相言鎮遠的獨生兒子言世昭。
言氏家族已經在國朝經營了一百五十年,言家以經商起家,實有陶朱之富,因為本朝在一次亡國滅種的危機之時相助本朝在鹽鐵之上提供了數之不盡的軍需用度,贏得了晉身朝堂,預聞國朝中樞堂事的機會,從此言家一路走來,富貴權勢雄垂百年。
這個病人名叫林儒南,三年前曾是言府所聘請的西賓,教習言世昭周禮。
他是京兆府周至縣林家村的人,學問淵博,隻可惜官星不照,仕途不順,一直未能考中功名,加上不善理財,因此生活過的拮據極了。
他本來準備到長安城中租一個院落或者借宿寺院靜心習學一番,來年要好好的考一場,博得個一官半職,光宗耀祖。
哪知道中途落病,一病不起,無奈在街頭賣字為生,正好言府的一個仆人從此經過,見到他字跡,買了一副給老爺上壽。
老爺見了此人的字吃驚非小,立馬讓總管去將林儒南請到言府教授公子讀書。
也是合該林儒南時來運轉,在言府調養好了身體,邊教授言世昭的功課,邊學習自己的道德文章,經國才藝。
說也奇怪,言府為了教育公子讀書,不惜重金,所聘請的都是當時博學鴻儒,理學名家。
其實皇帝為了拉攏言家,還有要言公子陪侍太子讀書的意思,這無上的榮寵,就算是王侯之家,也並不多見,可不知道為何被言鎮遠婉言回絕。
朝中人都說言鎮遠不識抬舉,更有人說言鎮遠忽然得病發瘋了,要不然怎麼突然犯了混,難道不知道讓自己的兒子盡早接近太子,與太子結好關係,從此登龍攀鳳,加官進爵,豈不是水到渠成,近水樓台麼?
他們這些鼠目寸光的人,自然不明白的是言氏家族之所以能保持一百五十年的雄垂長安,高官顯爵,常保富貴所堅守的秘訣,那就是言家什麼錢都掙,什麼囤積居奇,低買高賣,將民生糧鹽都牟以重利,就算是事關人命的昧心說項錢也收,但是言家絕不與聞皇儲皇子和皇位繼承之事,這也保證了言家平安的渡過了每一次宮廷爭鬥,也讓言家在艱難,痛苦,誘惑之中一次又一次的保存了家族的完整,成為大浪淘沙之後剩下來的為數不多的貴族。
言家一百五十年來甚至已經見過了不下二十家如他們家一樣富貴,一樣權勢熏天的家族覆滅,那便是因為他們在宮廷鬥爭之中選邊站,最終押寶壓錯,把身家性命也給押了進去。
長盛之家的旺家之福運,絕不是無緣無故得來,在宮廷鬥爭充斥二十四朝,紫禁城裏床第之間的齷齪,皇家手足相殘便決定子民的命運,三千年文明史不絕書的相斫書裏盡是玄武門之變,奪門之變,九王奪嫡之類的鬧劇盛行的文明裏,稍有不慎,轟然倒塌的便是紅樓夢中的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