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中含著無限的嗔怪,隻是聲息微弱的很,怨而不怒。
甚至可以說那是一種關心,並無憤怒指責的意思。
在楚留香看來,她把自己當成了普通的盜賊,當成了一個笨笨的傻瓜,這個盜賊和傻瓜不知道皇宮大內究竟是什麼地方。
她對自己生出的是一種生而為人的憐憫,她甚至唯恐自己因為魯莽盜竊入了死罪,她甚至還暗示自己明天就可以到這裏盡情的搜羅寶貝,因為也許一夜之間,這裏就成為廢墟,就份數他人。
為自己擔心,隻是生而為人的正常感情,與楚留香究竟是楚留香還是隔壁牆外路過的張三阿四,絕無一點點關係。
這未免讓一向都成為女人矚目的主角的楚留香感到一絲氣餒,楚留香一向認為,也許不是楚留香,而是讀者認為,楚留香一向都該被女人惦記牽掛。
也許楚留香已經忘記了氣餒,他唯有的是尷尬無已,想不到這個女子居然發現了自己的行蹤。
楚留香的輕功輕如飛花落葉,一無聲息,吹塵不過,片羽莫落。楚留香一向對自己的輕功自信。這十餘年來行走江湖武林,雖然船過水無痕,不過他會過的高手也絕不在少數,楚留香自信自己的輕功依然獨領風騷,當世無匹。
沒想到這皇宮之內居然有如此眼力,聽力如此警覺的奇女子。
他從花影後邊走進來,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故意咳嗽了一聲:“我倒是不是想偷什麼東西,隻是我有點懷疑這裏的墓碑上麵的文字。“
那女子聲色冷漠,哼了一聲道:“管你什麼事兒,你不去關心你該關注的黃金珠寶,秦磚漢瓦,卻來饒舌我的墓碑。我墓碑上麵的文字有什麼不妥不成?難道就因為不是篆書,因為出自柔弱的女子之手,你就以為不妥的麼?”她前半段話有些冷嘲楚留香的傻裏傻氣,後半段有點淒然欲絕。
那意思顯然就是,我已經如此悲慘,你為什麼還要尋我的晦氣呢?
楚留香無奈苦笑,這女子委實把自己的當成了賊寇。
楚留香委實不是這個意思,雖然他的確是賊。
他是盜賊的元帥,流氓的祖宗,隻是楚留香這個盜帥可與其他盜賊大大的不同。
他的光明正大甚至讓你會大吃一驚。
當然他也絕不是光天化日之下明搶。
楚留香生於世家,對於什麼黃金珠寶自然沒有什麼留戀,他又不是老古董,也沒有考據癖,更不會拿什麼鼎彝古玩做無價之寶。
“因為我和這個墓碑上刻著的主人的名字有些關係,所以想打聽一下。“楚留香心中也存在一絲的僥幸,想看看是不是這世上居然有與自己重名之人。
那個女子跪在地上,回頭一瞥,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將楚留香的魂魄似乎都給冷凝了一樣,他見過的那位雄娘子扮的任你行就是這種感覺,楚留香從來沒有見到看上去如此冷冰冰的女子。
她的麵色蒼白,甚至可以說是慘白。在慘淡的月光之下,她的麵容就像是傳說中的山鬼月魄。
她就好像是冰雕玉鑿一般,如果不談吐呼吸,如果不威風吹動她的衣裙讓她感到一點寒意而有些瑟瑟發抖,你還以為她的的確確是一座雕塑。
冰魂雪魄,這豈不正是莊子筆下的姑射仙人麼?
她的氣質超凡,一種凜然威視的目光,目空一切的形容,讓她更顯得高不可攀,那不是因為她的身份,而隻因為她絕世絕塵的氣質。
楚留香一見之下,想到的是莊子筆下的姑射仙人。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生焉,肌膚若冰雪,綽約如處子……”
不知道為什麼,楚留香出口居然將這幾句話背誦了出來,那形容模樣就像是老夫子的器宇軒昂,滔滔不絕。
這幾句話本來是李紅袖和宋甜兒開蘇蓉蓉和楚留香的玩笑的戲語。
當然蘇蓉蓉也一向沉迷在這段文字裏,偶爾她再想自己是不是莊子筆下的姑射仙人的轉世,也許每一個人生人都在想象自己的前世究竟是何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