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我發怵了將近90秒,他給我的回答是:“我的眼睛裏沒有裝紅外線,順便可以告訴你,我戴的是美瞳,淡藍色的,我是純正的中國人,雙瞳是黑偏棕的,如果你需要確認我現在可以摘下來給你看。”
我吐了一口氣擺手說:“不用不用,我相信你說的。”
說完才發現我犯了一個罪不可贖的口誤,既然韓右右一早就認識葉堯,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的雙瞳其實是黑偏棕色的呢?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我根本不是韓右右。
葉堯沒有當場揭穿我,他看著我戰戰不已的兩股,笑著邀請我說:“等會兒一起吃個飯吧,韓右右。”最後三個字嚼得格外清晰。
陳班導待我十分的客氣,將表格交到我的手上的時候還用了敬語:“麻煩您交給蘇同學,如果她病得很嚴重的話,我會和校委主任說一聲,盡量寬限兩天交表格的時間。”
我接過那張輕悠悠的A4紙時,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懷疑自己是不是適應不了當今社會的快節奏生活,提前得了阿爾茲海默症,導致聽力逐漸衰老退化……
葉堯便和陳班導道別:“陳老師,那我和右右先走一步。”
陳班導堅持將我們送到門口,在最後的時刻我終於明白她對我恭敬的理由。
陳班導說:“葉老師,你看我兒子在您的公司裏……”
葉堯說:“小陳他挺好的,人也挺努力,我相信他馬上會被提升為部門主管。”
陳班導說:“那真是謝謝葉老師提拔,是您的功勞。”
葉堯說:“不客氣,您是她的母親,家庭教育得好才能教導出這樣一位優秀的青年。”
陳班導不好意思說:“瞧葉老師說的,不過不是我自誇,我兒子是最聽我話的了,他三歲的時候啊……”
葉堯看了看手表,打斷她說:“陳老師時間不早了,你看要不要跟我和右右一起去吃個晚飯。”
陳班導尷尬道:“不了不了,你們去吧,路上小心點。”
葉堯點頭:“那明天見,陳老師。”然後捉起傻了的我一路走到停車庫。
通過以上對話,我了解到一個人在校表現再優秀也不能換得超越老師地位的存在,隻有一個人在社會上的表現極其優秀,並達到能隨意決定他人是否能得到一份好工作,才能獲得無以倫比的尊位,和他人說不清真情假意的敬重。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就如六個月前的夏天格外的熱。葉堯的黑色賓利裏沒有開暖氣,我一座進去仿佛從一個大一點的冰窖,進入了一個小一點的冰窖。
他扣上安全帶後說:“你其實是叫蘇陌笙吧。”
我傻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他發動汽車,看了一眼我手中的畫稿:“因為剛好我有一個常人的推理能力,我以前見過韓右右的畫,基本分不出她畫的究竟是貓還是老虎。”
我真心不知道他說出這樣一番話是存了心侮辱我的人格的,還是侮辱我的畫稿的,但我可以容忍他侮辱我的人格,卻絕不能容忍他侮辱我的畫稿。
在我組織好一派措辭來為我的雄師辯解時,他的車就像得了癲癇的黃牛,速度表的指針保持在不超速的最高時速上,瘋了似的在公路上飛奔。
我甚至能聽到心髒在喉嚨口裏滑動的聲音。
葉堯卻平穩地和我說:“其實我知道那是一隻獅子。”
我一時沒有聽到,俯身靠近他耳邊大聲喊:“你說什麼?我沒聽見!”
他默了默,加大音量說:“我說,其實我知道你畫的是一隻獅子。”
這回我聽到了,心裏暗暗有些驚訝,一直以為企業老總都是惜字如金的,明星一般的企業老總更是沉默寡言的。如今我卻能從一位明星企業老總嘴裏聽到讚美之詞,真是不容易。
於是我決定再誘使他讚美我的畫稿一次,清了清嗓子說:“其實我畫的是一隻雄師,你看他威風凜凜的樣子就知道了,是一隻很帥的雄師。”
但這次我沒能如嚐所願地聽到,他隻是笑了一笑,便繼續縱容腳下的四輪野獸咆哮著在空無人煙的跑道上飆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