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虛之實之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北國的冬天總是來得特別快,天空中若柳絮狂舞的雪花,籠罩了整個天白城。漸而聯想起天白這個名頭,若有所悟。
昨夜的雪,將重光殿裝點得銀裝素裹,起來的時候,劉璧居然在堆雪人,興奮地一頭撲向我,將冷冰冰的手拍向我的臉,我頓時一個激靈,瞪他一眼,道:“成何體統!”
劉璧撇撇嘴,不以為意道:“平日裏盡是那些書本,朕都厭煩了。”
也是,畢竟是一個小孩子,愛玩是小孩子的天性,若是刻意壓抑,倒是我剝奪了一個小孩子美好的童年,遙想起自己的小時候,便也頷首微笑了。
劉璧穿著一件紫金色的小襖,像一隻蝴蝶般撲到雪地裏去,一幹宮女仆人看得心慌,我道:“注意別讓陛下受涼了。”卻也隻能低低歎氣,小孩子到底會沒有節製,這殿中又沒有什麼能讓他玩耍的,連一個陪伴的人都沒有,多是宮女,我是不是該考慮一下給他找一個玩伴?
“尚書令家是不是有一個小孫子,年紀有五六歲了?”
秦晚搖搖頭:“奴婢並不知情。”
她是負責我近身事物的,這些個東西,還是和老尚書令商量一番,讓他做劉璧的伴讀吧。
鞋子踏上地上的積雪,絲履上氤氳開水汽,到了中午的時候,又開始下起雪來,紛紛揚揚的,出門也不方便。我坐在重光殿的中書閣中,翻閱著奏折,心中又想起昨夜裏嚴無虛的話來。
他道:“老臣此來,為景靈太子喪祭。”
我一愣,這些日子裏忙著兵部的事情,倒是忘記了這件事情,前太子劉環,死在京城,死後追封景靈太子,不管生前如何,死後都是入了皇陵,劉璧生為人子,倒是也要聊表心意。許碧枝死前將劉璧托付給我,我與她互相利用,但是對於劉璧,多半還是出於真心。要教導他成為一個好帝王,也要教會他愛戴自己的父母,人死如燈滅,就算生前有什麼過錯,也不是人子可以妄加議論。
殷家派係的人當然不會提起劉環,要不是嚴無虛說起,眾人好像都打算忘記了。在這個多事的節骨眼上,這件事情似乎也變得可有可無。
“殿下,老臣老了,輔佐過兩代太子,現在輔佐帝王,當年也曾是甘泉太子的伴讀。”嚴無虛今年五十有三,胡子漸白,身形也不複我幼時的記憶。
我道:“當年初初見太傅的時候,是在荷花池。”追憶前程,頗多唏噓。
“殿下,可知老臣為何來到這裏?泰州乃是北地,對於住慣了京城的人來說,可不是輕易習慣的了的。事前老臣稱為了教導少帝陛下,碎石如此,另外,還是因為老臣當年受過景靈太子恩惠。”
我笑了笑,撇唇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老臣年過半百,一雙眼睛也看了許多東西了,實知月國一直覬覦我劉國土地,這幾年尤為張狂,紅策又是一名野心勃勃的君主,而劉國割據多時,戰亂不斷,百姓修生養息不夠,長此以往,月國將不費兵卒,長驅直入。子民疲憊,財政拖累,非長久之計,應早日結束戰事,才是關鍵。”
“說來說去,你也是為了崇州之事而來。”我算是聽明白了,這嚴無虛七拐八拐,為的不還是那幾個事情嗎,不過他從長遠來看,切入點不同,也確實有道理,紅策是怎麼樣一個人,別人且不消說,我自己怎麼能裝作不知道呢?
我揉了揉眉心,案上奏折無數,一個不小心,嘩啦啦都掉在了地上,索性將手中的奏折也仍在了一邊,我向後仰著身子,舒了一口氣。閣內爐火正盛,也不覺得冷,我走到床邊,見雪花晶瑩,雪中一人披著青灰色的麾衣,乘著傘緩緩走來。
“秦晚——”我喚了一聲,“是瑞雪嗎?”
果然殿外瑞雪請見,瑞雪抖落身上的殘雪,跪拜道:“殿下,奴婢失職,陛下染了風寒。”
“本王不是吩咐了要照看好陛下嗎,都沒有聽見嗎?”言下卻顧不得,隻能離開中書閣,前往劉璧居所,早在一年前他便搬離了重光殿,住在南邊的重原殿。
幾個老太醫正在診脈,一聽說我來了,都紛紛施禮,我擺擺手,床上劉璧喚道:“亞母,亞母,朕頭疼。”老太醫手一抖,輕聲道:“攝政王殿下,陛下隻是普通風寒。”
我用手背貼了貼劉璧的額頭,小家夥粉雕玉琢的臉蛋通紅,渾身都發熱,這燒起來可不普通,平日裏都是奔奔跳跳,身子也健康,怎麼來勢如此洶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