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車廂裏,顧小影張大嘴,突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從F城到R城並不算太遠,高速公路上六個多小時的車程,中午出發,傍晚便已抵達——那天適逢周五,管桐下午請了半天假,午飯後與伴郎江嶽陽一起從省城出發趕往家鄉,兩撥人馬約好於R市某縣的一家酒店門口彙合。管桐剛趕到,就看見不遠處有兩輛車駛近,急忙跑過去。車門打開,顧小影第一個跳出來,看見站在管桐身邊的江嶽陽時,她的笑容突然變得無比燦爛而狡黠。
江嶽陽莫名哆嗦一下,心想這死丫頭又動什麼壞腦筋呢?
在腦筋轉速方麵,江嶽陽承認他就算再修練十年,也追不上顧小影和許莘等人的速度。對此,他曾對管桐感歎:藝術學院孩子們的思維真是太跳躍了,師兄你節哀吧。
當時管桐對他的感慨嗤之以鼻,他也不多廢話,樂得等著看管桐的熱鬧——真是奇怪,為什麼厚道如他,也始終會有“管桐死定了”這樣不厚道的預感呢?
正發呆的功夫,管桐已經把江嶽陽拽到顧爸麵前,恭敬地介紹:“爸,這是我的大學同學江嶽陽,現在是小影的同事,也在藝術學院工作。”
江嶽陽還沒有女朋友,瞬間就被“爸”這個稱呼雷掉了一半腦細胞。
不過顧爸顯然對這個稱呼十分滿意:他看上去嚴肅,眼底卻有溫暖的笑意,隻是努力繃著臉點頭,企圖繼續樹立老嶽父的威嚴形象。不過戲還沒演完就被顧媽一嗓子喊過去,當場破功。
顧媽站在不遠處吼:“顧紹泉,你把我那個黑色的包塞到哪裏去了?現在要辦住宿登記,我的東西都在裏麵呢!”
隻見顧爸慌不擇路地往回跑,百忙之中還沒忘用同情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女婿:“管桐,我們家小影和她媽媽一個脾氣,你要多包涵啊……”
管桐瞪大眼,江嶽陽在一邊終於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說話間當事人就晃過來了,還煞有介事地伸出手和江嶽陽握手,笑嘻嘻地開口:“江老師好,江老師辛苦了,江老師忠肝義膽,高風亮節,永垂不朽。”
江嶽陽也沒慣著她,同樣笑嘻嘻地回擊:“顧老師好,顧老師您親自來結婚啊?”
還沒等顧小影反駁,管桐已經拍江嶽陽後背一掌:“你什麼意思啊江嶽陽,皮緊了?”
顧小影卻笑成一朵太陽花,伸出大拇指衝江嶽陽比劃道:“江老師你進步了,反應速度越來越快了。我早就說過你是有潛力的,隻是缺乏像我這樣的恩師指點而已。”
江嶽陽氣得直想翻白眼。
不過顧小影的愉悅心情也沒有維持多久——當天晚上,當她再次踏進管桐家門之後,之前的興奮已經蕩然無存。
她驚訝地看著那個沒有絲毫變化的院子,在父母和公婆熱絡的寒暄中像有一盆冷水從頭到腳澆下來:上次來時看見的破盆子破罐子還堆放在院子裏,所有的窗戶玻璃上都蒙著一層厚厚的塵土,水泥牆麵依然沒有粉刷,堂屋中間擺著輛髒得不成樣子的自行車,幾個壞了腿的條凳雜散落在堂屋正中,一群蒼蠅在桌上幾個盛有食物的盤子裏起起落落……
顧小影的心有點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