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虎兔神話(1 / 1)

爸爸一別十餘年,說來說去是因為錢少,八五年左右我出差湖州才拐道回鄉探望了爸爸。

爸爸走後我伴著媽也等著弟弟,商量著以後的生活安排,媽媽的心情也漸漸正常了。是第六天吧,接到弟弟來上海的確切時間與車次,我按時去了車站。列車到後我找到了弟弟,遠遠見他正幫著別人從車窗裏遞下行李來。我怕弟弟傷心,還不敢直說,在弟弟的追問下我們幹脆在虯江路口的一家醬油店旁坐下細說。幾天的旅途顛簸也讓弟弟有了充分的思考與推測,小弟弟也預計到了爸爸的現況,沒有震動隻是默默地淌下了兩行熱淚。為免鉤起媽媽的傷心,我們約好了到家後不再働哭。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兄弟倆跑居委會、街道辦事處,著手為弟弟調回上海而努力。跑爸爸的工作單位,希望能得到他們的支持與幫助。另外為爸爸在特殊時期中被無理扣除的工資要討個說法。工作還是比較順利的,弟弟暫留上海“等調”被認可了,日後由於弟弟的努力工作,他的才智與能力也得到居委會的好評。

家裏的事基本上安排好了,第九天,我想著蘇州與學校的事,下午告別媽媽與弟弟。回到蘇州已是傍晚,小妹已經下班在家。因為身孕,小妹不能來滬送別爸爸,她們關心地詢問了經過的一切。次日淩晨,小妹告訴我肚子在隱隱作痛。起來問了鄰家的王醫生,說是臨產的徵兆。哈,這小家夥真是等著爸爸來啊。立即送第一人民醫院,嶽母與我陪著小妹在醫院等了一天,陣痛漸漸加劇但到晚上還是沒有要產的顯象,嶽母回家睡了,留我一人等在產房門口。次日,十一月二十四日,淩晨二時左右,護士開門交還我小妹的衣褲,說生了個女孩,過一會兒推著蕾從產房出來了。

小妹一臉的疲憊,說孩子才四斤八兩,體重不達下限,屬早產兒;且最後用了產鉗才取出又屬難產。醫生說,孩子先放在暖房裏,不保證成活。我的心揪起了,之後我們一直牽掛著這個未見過麵的孩子。托了鄰家的王醫生請她設法進嬰兒房替我們代望一下孩子,回答說,“蠻好。”才稍微放心點。這樣的日子過了二、三天,大約直到第四天才將我們的恒兒抱出來給媽媽喂奶。

第一次見到孩子的心情可以想見,我第一眼就看到她的耳朵象我。

總算順利,之後的幾天中母嬰均安。一星期後我們將小妹接回了臨頓路的小樓上。小妹隻能按例休息一個月的產假,因為醫院鑒定結論是:母親屬正常分娩,隻是孩子屬早、難產。

為孩子的名字我們早就在展開討論,我先請爸爸為孫兒的名字擬幾個方案。爸寫了大約有二、三十個名字:男孩叫什麼,女孩叫什麼。我也擬了幾個。但小妹在這些名字中反複挑選總是定不下來,她自己也拿不出更滿意的名字,因為她對這孩子的期望太高了。爸爸去世後,我對小妹說,為了紀念我們孩子的老祖父,用爸爸給的名字吧,小妹同意了。於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取名為“恒”。那是爸爸所列方案中的第一個,原先爸爸是準備給男孩子的。

當小妹與孩子回了家,生活進入正常,我又常常懷念起我親愛的老爸爸。您為何走得如此匆匆忙忙!我願意設想爸是為我們而走,願爸永遠成為我們的保護神。我編撰了一個神話:

爸屬虎,妹也屬虎,恒兒屬兔。老爹的離走,仿佛是一匹猛虎突然發現小虎有難,為保護兒媳與孫兒他毅然相救。就象三十五年前,為了我被縛神船,爸爸毅然責問城隍一樣。爸爸這次赴十殿深處與陸判相爭,最後爭得了兒媳順產,小孫兒雖屬難產總還算平安降世。而爸爸自己,在趕回的路上,因誤了時辰被阻於陰陽界外,再也回不來了。……

這表述著我對爸爸的親情,是對突然襲來的噩耗的一種寬慰與解脫,也是對母親的安慰,想讓爸爸化成我們自身而與我共存。

老母親懷著同樣的心情願意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