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利院開初的一段日子裏媽媽看來還好，我也去得較勤。媽媽的褥瘡有醫生給敷藥，一次腹瀉，醫生給掛鹽水。我很高興，想那裏有醫生，小病醫療比在家裏還方便。為了有更多的時間工作，我漸漸地拉長去看望媽媽的間隔。
那知我事實上是催送媽媽早早離世。將媽交給陌生人去照顧，別人哪會疼啊！一個多月後，可能是媽媽因為院裏的一切不適應，腹瀉、虛弱，很快地一天不如一天了。
進12月之後，媽媽看來是不行了。我雖還在實驗室但再也不能安心工作，12月6日就已寫好了挽詞。1975年11月14日子夜父親去世，1987年12月14日15：30母親去世了。據說中飯還吃了藕粉。那天我正在實驗室工作，16：30接小妹電話，是福利院給她的通知。當夜我與小妹在母親身邊守夜，15日晨發電報又打長途電話給弟弟14：40殯車到，16：30到火葬場。弟弟當天就到了，追到火葬場可沒有見到媽。16日13：00追悼會，15：30火化，17日上午取回遺物，18日弟弟回滬，帶走了媽媽的骨灰。我在鳳凰街上的2路車雙塔站送別小弟，又開始回實驗室調試程序。臨別時我輕拍了弟弟背著的書包，那裏頭裝著媽媽的骨灰盒。自此媽媽一直住在弟弟一起，直到今天。
次日通知，省批文已下達，我已晉升副教授。不禁又讓我淚盈眼眶：“媽，您沒有看到！”
媽媽追悼會上的告別詞是這樣寫的：
親愛的媽媽，您安息吧！
七十七年，
您早年孝事雙親，盡到了扶老悅親的責職。
您支持爸爸工作，是爸爸患難與共的賢內助。
您的一生勤勞節儉，爸爸有限的一點收入，在您精打細算、有條不紊的安排下，支撐起眾多人口的家用。
您樂善好施，常常以接濟比我們更貧苦的人而引為樂事。
您熱心為他人服務，贏得鄉鄰的稱頌與讚揚。
您協助父親，在坎坷歲月中經曆了千辛萬苦，撫育我們成人。
您教育我們熱愛祖國，熱愛這片我們祖先世代勞作的土地，愛這大地上的一切善良的人。
在您的教導下，使我們懂得如何選擇有意義的生活道路。您教導我們熱愛學習、熱愛工作，努力以自己的力量為造福人類的事業作出貢獻。
您送大兒逆江西行求學，三年災荒，您省下自己的供給食品寄到武漢。是母親的愛使得遠地遊子不斷得以補給，保護了健康，順利地學習。
動蕩歲月，您又送小兒，插隊僻壤，六年愁腸牽念，您熬白了頭發。是母親的愛支持著山鄉小兒，勇敢地接受勞動的磨練。
兄弟倆一個個走上了工作崗位，兄弟倆都有一身健康的體格，兄弟倆都能切實地為祖國作一份工作。這都是您母親嚴於執教、關懷細致的成績。
您年屆高齡，還以辛勤的操勞支持我們工作，培育我們的下一代。
您是孫女恒、惲的啟蒙老師。您讓她們認識了第一組中國字。您手寫的方塊字至今我們還認真地保存著，還會成為遠兒的課本，也是我們永久的紀念。
您是我們事業上追求上進的堅強後盾。我們工作中的每一點進步都摻和了您的汗水、您的愛。
恒、惲已經長大了，您又迎來了小遠遠。您終因操勞過度倒下了，小遠遠將再也得不到祖母的關懷。
八個多月來，疾病使您忍受了極度的痛苦，您的孩子們都疼著您，恨人類的科學技術還沒法讓您減輕病痛。今天您從煎熬中解脫了，盡管我們每一個人都不願您離開。
親愛的媽媽，您放心吧。蘇、滬兩地，兄弟倆都已有了溫暖的家，我們會很好的生活。小遠兒也已有了恰當的安排。您已經盡了最大的責任，辛勞了一世，您該安息了！
我們與孩子們都在認真地工作與學習，我們會經常來看望您。您的辛勞永遠會融合在我們的成績中，每當有新的進步我們總會奉獻到您的靈前。
今天，蘇州姆媽及好姆媽、蕾妹及孩子來與您告別。因為天冷，蘇惠珍與遠兒不能到來。她們也在上海為您祈禱。
親愛的媽媽，您安息吧！
靈堂的對聯：
告別親愛的媽媽
哺訓二子，教晚輩勤儉刻苦優良傳統
辛勞一世，作兒孫奮搏向上堅實後盾
弟弟在媽媽靈前痛哭，他親吻著已經僵硬了的媽媽。我卻沒有淚，呆呆地看著。
在送媽媽去福利院時，媽媽已有明顯好轉。在福利院三月急轉直下，媽媽走了。是我忍受不了服侍媽媽的勞累，強製弟弟同意我送走媽媽。長病無孝子，確實是我的不孝啊！如果當時我下定決心服侍媽媽一輩子，媽媽也許能活到現在，而且也許能康複，那就更會長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