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晉揚說這句話的時候,荀芷粟順勢看了看他的腿,眼神裏的關切讓唐晉揚無法忽視,而她自己卻沒有發覺:“不用了,晉揚哥,我自己會想辦法的。”
“那麼晚了,你一個女孩怎麼想辦法?”唐晉揚朝王叔解釋道,“老王,來回也就半個鍾頭的路程吧。”
老王點點頭,朝荀芷粟笑著道:“芷粟,上車吧。”
“晉揚哥,那先讓王叔送你回去吧。”荀芷粟仍關心他的腿。
唐晉揚跺了跺自己那條殘腿,笑了一聲:“我的腿沒事,你快走吧。”
聽著這話,荀芷粟才注意到自己盯著他的腿好長時間,她別過臉,收回眼神:“謝謝晉揚哥,那我先走了。”
荀芷粟走過去上了車,搖下車窗,朝他擺擺手:“晉揚哥,你快回去吧,我走了。”她努力地讓自己的語調平淡,讓他聽不出異常。
唐晉揚則淡笑著點點頭,也朝她擺擺手:“趕緊走吧。”
看著他淡淡的疏朗笑容,荀芷粟心裏一痛,剛才在他麵前表現出的平靜順勢之間龜裂,鼻頭也酸得厲害,眼淚快要忍不住流出來。
唐晉揚站在原地,看著車子迅速地離開自己的視線,他還是一動未動。
眼前浮現的還是剛才荀芷粟笑語盈盈的樣子,那個曾經時時刻刻都圍著他轉的女孩長大了,成熟了。
看來,離開他,她活得很快樂,拋卻了曾經的陰影,擁有了燦爛的陽光,現在的她有了愛情,有了事業,有了他給不了的幸福。
而再反觀他,每日每夜,他過得都是什麼日子?白天,他活在麻木自己的工作中,到了晚上,他就沉溺在麻醉神經的回憶中。
唐晉揚摸索出煙盒,點了一支煙叼進嘴裏,青色的煙霧彌漫了他有些滄桑的英挺的麵龐,模糊了他緊鎖的眉頭。
剛才把外套給了她,此刻暴露在這露天裏,唐晉揚感到身上有些陰冷。
他低頭看看自己的腿,剛才他沒看錯,她也是在看他的腿,那逞亮透徹的眸子裏流露出的是對他的關心吧?
念及此,唐晉揚夾著煙卷的手莫名地抖,抖得厲害。但是迅速地,他又搖了搖頭,對自己說道:“唐晉揚,你想太多了。”那或許就是一個妹妹對曾經朝夕相處的哥哥的關心,那也許就是一個健康人對一個殘障人士的憐憫,他知道她一向就是一個善良的女孩,從五六歲的小女孩時便是這樣。
車上,荀芷粟緊緊攥著衣服的一角,車裏彌漫地都是他的味道,明明很好聞的氣味現在卻刺激著她的淚腺。
不準哭,荀芷粟,不準哭,這麼大人了,會被王叔笑話的,她抹了一把臉,告誡自己。
好在,王叔專心開車,偶爾會和她聊幾句,並沒有注意到她的不自在。從王叔的隻言片語中,她知道唐晉揚現在工作很忙。
荀芷粟從來沒有想過會這樣突然和唐晉揚邂逅,她今晚的樣子實在有些狼狽,嚴寒中像一隻孤立無援的小兔子一樣瑟瑟發抖,等待別人的救助。這不是荀芷粟想象的見麵的場景,如果相見,荀芷粟想,她一定要像幹練的職場女性,一笑一顰都充滿了自信與知性。可是,老天似乎捉弄她捉弄慣了,總是不會遂了她的心願。
今晚的偶遇,短短的幾分鍾,真的驚喜而慌亂,假裝鎮定卻倉皇,他瘦了,本來就棱角分明麵頰像刀削一般,眼角也似乎也有了一些紋路,因為夜色,因為緊張,她沒有看真切。
是因為工作繁忙嗎,還是因為別人做的飯不合他的胃口?
想到這裏,荀芷粟不禁嗤笑自己臉皮極厚,記得之前,他每次吃她做的飯,哪次不是心情鬱躁,別人做的飯再怎麼不合胃口,總比看著一個極不喜歡的人來的好吧。可是,為什麼他會那麼瘦,瘦的讓人心疼,難道是他的胃病加重了?這個人怎麼這麼不注意愛護自己的身體,健康沒有了,掙再多的錢又有什麼用呢?
其實,有好幾次她都想張嘴問王叔,有人照顧唐晉揚嗎?他不是有女朋友嗎?為什麼還是那麼瘦?甚至有些憔悴?
十幾分鍾的路程在荀芷粟的胡思亂想中很快地到達。
荀芷粟跟王叔道了謝,下了車。
等到車子疾馳而去,荀芷粟才想起自己身上還披著那人的衣服,看來今晚真的是喝多了。
荀芷粟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看了看周圍,確定真的是王阿婆家,這才拿出鑰匙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