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疤三吞了口唾沫,頓時不吱聲了。
大夥兒也暗自揣測,隻怕孫睿鳴會大發一通怒火,哪曉得孫睿鳴的臉色很快便恢複如常。
“二,二少爺……”一個佃戶訥訥開口。
孫少爺把手一擺,打住他的話頭,居然一個字都沒說,轉頭就走了。
“這二少爺……”一眾人等摸不著頭腦。
喜怒從來不形於色,縱然發生天大的事,他也沒有半點反應。
正因為沒戲可瞧,所以眾人才覺得沒趣,又說了會兒閑話,便各自散去。
孫睿鳴並沒有停止自己的計劃,而是一一通知到各個村長,言明從今以後這一帶的田租由自己親自收,方才慢慢地沿原返回。
在一條長長的田埂上,孫睿鳴停下來,像個局外人似地,朝孫家大宅看了眼。
心,仍然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金玉娥偷漢子也好,敗掉孫家產業也罷,其實他都可以無動於衷,甚至是有那麼一絲期望,看到這樣的事發生,但是孫睿龍,怎麼說,也是自己的親弟弟。
孫睿鳴不由輕輕歎了口氣,什麼田莊業地契,他都是不在乎的。
他轉頭沿著田埂繼續朝前走,離木屋還有段距離,還聞見股淡淡的米飯香氣,孫睿鳴躡手躡腳地近前,沒有去堂屋,卻走到灶房跟前,但見董小南紮著條小花布圍裙,正熟練地做著飯。
看不出這丫頭,倒是挺能幹的。
孫睿鳴心中浮起幾許暖意,很想近前把她抱住,但他到底控製住了自己的念頭,悄悄地走開了。
回到屋裏,他手腳麻利地收拾東西,眼見著一切弄齊整,董小南也端著飯菜走進堂屋裏。
她每件事做得有條不紊,一絲不亂,先細細兒擦好桌麵,擺放好碗筷,方才細聲細氣地叫道:“少爺,吃飯了。”
孫睿鳴“嗯”了聲,從裏間走出,在桌邊坐下,見隻得兩個碧綠清透的素菜,便問道:“那碟醬肘子呢?”
“那個——”董小南麵現遲疑,“前晌來了個討飯的乞丐,便給他吃了。”
“什麼?”縱然孫睿鳴覺得,這丫頭很合自己脾氣,卻沒想到,她竟然會如此大度。
“少爺……”董小南的表情頓時變得惴惴不安。
“沒,沒事。”孫睿鳴趕緊收起自己的驚色,“丫頭,我隻是心痛你而已。”
董小南低下頭去,扒著碗裏的米飯,孫睿鳴卻心知,她必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所以不吃那些醬肘子。
“對了,”孫睿鳴挑出一顆穀粒,剝去外皮,放入口中細細地咀嚼著,“你這兩天抽個空兒,去找小香,讓她悄悄地告訴三少爺,想法子溜出來一遭兒。”
“嗯。”
等吃過飯,照例是董小南收拾碗筷,孫睿鳴還去做他的學問,話說他們兩人,倒也十分地投緣,不管孫睿鳴做什麼,董小南既不吵,也不鬧,就那麼安安靜靜地陪著他,要是孫睿鳴用不著她,她也會給自己找樂子,或者翻出兩本書來瞅瞅。
孫睿鳴站在窗前,手執筆管,目光卻不禁被外麵的人兒吸引——在初夏淡淡的陽光下,女子的側臉顯得是那樣柔美,整個人恬靜得就像一幅畫兒,卻無端端扯動他的心,讓他忍不住想去嗬護。
一顆心忽然怦怦地跳起來,孫睿鳴不禁放下筆,走出屋子,就那樣靜悄悄地立在董小南身後,不言不語。
“撲嗤——”興許是看到高興處,董小南笑出聲來,轉頭卻見孫睿鳴正愣愣地瞧著她,當下握著書冊站起,神情變得忸怩不安起來。
“瞧什麼書呢?”孫睿鳴湊近她。
“《西行散記》。”
“哦。”孫睿鳴隻是盯著她,盯著她……
“少爺?”董小南奇怪地眨眨眼——今天的二少爺,看起來好奇怪。
“小南……”孫睿鳴忽然喃喃地喊了聲,腦袋裏卻是空白的。
“少爺?”董小南低頭,仔細地瞅著自己——沒有哪裏不對啊。
不等她回過神,身子已經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額上一陣清涼。
啊——這是?董小南但覺一陣熱血轟地湧上心頭,靈魂兒像是飛上了天去。
等她清醒過來時,孫睿鳴卻已經抽身離去,單剩她一人站在原地,雙眸懵懂——剛才,是怎麼回事?那種奇怪的感覺,甜甜的,麻麻的,酥酥的,就像喝了蜜似地。
卻說孫睿鳴回到屋子裏,整顆心還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話說今天 這事兒,也太……詭異了,再說董小南這丫頭打小服侍自己,自己也不曾動過什麼心思啊。
也不知道那丫頭,被自己嚇壞了沒有,想到這裏,孫睿鳴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來,再次從窗戶望出去,卻見董小南像根木頭樁子似地立著,一動不動。
晚上吃飯時,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各自扒著飯菜,也不敢抬頭看對方,待收拾碗筷時,董小南指尖碰著孫睿鳴的手背,閃電般彈開。
孫睿鳴咳嗽一聲,很想開口,但到底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