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有初啞口無言。
確實是她打電話給雷再暉宣告她要來格陵,把琉璃地球還給他,大家一刀兩斷——並沒有給他詢問辯解的機會。
來格陵前鍾有初已經做好萬全準備,想好大把說辭,所有可能狀況都考慮過,就是沒有想過雷再暉會不在。
“對不起,按照規定,我們不可以替客人寄存貴重物品。”大堂領班拒絕保存她留下給雷再暉的琉璃,“不過雷先生交代過,如果有一位鍾小姐找他,就請她到房間裏去等。”
她大可以把琉璃放下就走,但她沒有。她想著是否要給他解釋一下為什麼隻剩下琉璃了。
這一等就不知時日過。她在那間熟悉無比的商務套房裏呆得越久,心就越柔軟。
他們曾經在這裏同住了不短的一段時間。看到主床,她想起重逢時雷再暉那麼累,竟和衣睡著。看到洗手池,想起他歎氣,他彈她水珠;看到沙發,想起他貼著額頭,緊緊抱著自己,不許離開;看到客床,想起發燒時他照顧她,喂她吃橘子。
鍾有初甚至對著送來的午飯——薑汁通心粉發了半天呆。
在這個充滿了回憶的房間裏,她腦海中一遍一遍地放映著相處時的一點一滴——他是伴著她成長,獨一無二的無臉人,他說他們之間的距離不超過八個小時,是因為他,她才發現自己並不是失去了愛的本領。她從未這樣全心全意,一心一意地愛戀著一個人,隻是她的愛早就失去了自由……
等她發現牆上掛鍾竟已不知不覺走過了八個小時,開始滿腹疑慮,繼而驚覺自己上當時,已經晚矣——這個雷再暉,不過是以逸待勞,讓她堅決的態度先行軟化!
頭一次鍾有初發覺雷再暉竟然還有這樣攻心的一麵,如此可怕,卻又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在這樣強大的雷再暉麵前,她隻能成為最真實的自己。
她想起在“一席之地”看到的那對小情侶,她隻想對雷再暉撒嬌,對他任性,她想氣急敗壞地耍無賴……
“午飯還滿意嗎?”雷再暉又柔聲問她,“再等半個小時,我真的就回來了。等我一起吃晚飯,好嗎?”
她可不能再待在這裏了,再待下去,她就要不戰而退:“你接了哪裏的工作?”
“格陵國際俱樂部。”
電話那頭霎時失去了一切聲音。
這是一份更強烈更久遠的回憶,蟄伏在鍾有初心底,如今臨近驚蟄,它開始蠢蠢欲動。
這份回憶之強大,可以摧毀一切。
“你在那裏等著吧。我過來。”
說完,鍾有初就掛了電話。
不過離開了短短幾天,雷再暉也十分想念鍾有初。在這種想念中,她並不真實,但她的那雙眼睛,那把聲音又真真切切,滿滿蘊著令他心動的所有。
他並不覺得鍾有初真的會離開他,她命中注定要成為他的另一半,令他不再蒼白,不再殘缺。一個執著的男人,分不出心思來患得患失。他相信不論是父母還是人言,他都能帶著她戰勝那份畏懼。
但是這一次他確實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在聽到“格陵國際俱樂部”這個名字時那麼大反應,是否在雷暖容對他絮絮抹黑鍾有初的過去時,也應該聽兩句呢?他畢竟對鍾有初的過去了解的太少,而那才是她心結所在……
不知不覺,他已經走到了位於俱樂部南麵的老停車場上。
停車場黑黢黢地,隻有寥寥幾盞路燈亮著,零零散散停著幾輛旅遊大巴,處於半廢置狀態。
就在雷再暉沉思之際,前方黑影中突然閃出來一名精瘦男子:“雷先生,好興致。”
雷再暉猛然抬頭,他隻是想在鍾有初來之前散散心,沒想到這樣恍惚,竟不曾注意到身邊環境,還被人盯了梢:“什麼事?”
那精瘦男子十分得體:“有人視雷先生為知己,所以想從您身上拿一樣東西回去做紀念。”
雷再暉不由得皺了皺眉。他知道劉副經理是破磚瓦,用《辨奸論》借古喻今,已經抬舉他抬舉的很夠,不知為何還是躲不過他放冷箭,可見此人心胸實在狹小。
“在這裏?”他還沒有離開格陵國際俱樂部的範圍,膽子也真夠大了。
“這裏已經不再是他的地盤。”況且他又正在陪最後一名貴客娛樂,大可以撇得一幹二淨。望著雷再暉,精瘦男子突然讚道,“聽說雷先生建議將這裏擴建出五層高的獨立新翼專門用於接待政界人士,這才是藝高人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