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現在,你願意跟我回去了麼?被仙界通緝的、萬惡不赦的、豬妖阿布。”
阿布嘴角抽搐:“你別說的這麼輕鬆啊,也不看看我是為什麼才會變成‘仙界通緝的、萬惡不赦的’豬妖阿布。”
“我知道,都是因為我,所以我會照顧好你的。”
阿布動作一怔,“你不怕我麻煩你?”
洛塚笑著揉了揉她的頭,修長十指在她的發間撩撥出一絲曖昧氛圍,除了雋寒以外還從無人對她如此親密。
“不怕。”
阿布垂下頭,“可我不想麻煩你。”
氣氛一凝,阿布繼續道:“我跟你走不是承認我萬惡不赦了麼?巫騰不是我毀的,久江也不是我打傷的,我總覺得,這樣逃去鬼界,好像就承認了我是有罪的一樣。”
正沉浸在活物特有的溫暖氣息中的洛塚抽回了手,“你還是不明白。”
“恩?”
“你做了什麼根本都不重要,從你一開始決定要和我做朋友,就注定了你要和他們分道揚鑣成為仇敵。”
洛塚的神色雲淡風輕,仿佛同她在兩個世界。
“什麼意思?不能大家一起做朋友麼?”
“意思就是,我的朋友就是他們的仇敵,你不可能討好全世界。這世界上有很多條道路,通往四麵八方。但你若選擇了其中一條,便不能再看其他,在這裏殊途同歸是不存在的。
你自己想想,若是換成你,一個人一邊殺著肉一邊同你說要做朋友,你會答應他麼?”
阿布立道:“不會!討厭死他了。”
“這就是了,對仙界和濁荒來說,你就是那個一邊吃豬肉,一邊同豬說要做朋友的人。”
阿布回想著自己過去的所做,莫非真的是如洛塚所說?
“阿布。”
這是洛塚第一次字正腔圓如此嚴肅的喊她的名字,“你若選擇跟我回鬼界,以後就真的是與仙妖二界為敵了。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考慮清楚。”
“你……你……”
阿布猶豫了。
洛塚轉過身去,不再看她,眼中有一絲不安失落。
“那你慢慢想,在你想清楚之前,我必護你周全。”
“洛塚……”
“不要再妄想和所有人做朋友,那隻會讓你的感情顯得廉價。”
灰色的雲朵從白雲層中脫離出去,灰色的身影漸漸遠離,可阿布的心上卻蒙了一層灰。
不能都做朋友,她的感情是廉價的麼?
他也是這樣覺得的麼?
阿布腳下的雲默默的跟在洛塚身後,慢慢飄向地麵,兩人互不說話。
回到巫騰酒家的時候,天亮未至,可酒家裏卻鬧哄哄的,阿布的魂魄還未來得及俯身,便聽到自己所睡的柴房傳來胖廚娘嚎啕大哭的聲響。
不是吧……阿布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老板啊,即使阿布再有什麼做的不好的,你也不能這樣對她啊,她還是個孩子……嗚嗚嗚嗚。”
她正抱著阿布圓潤的身子,那幾條沉重的鎖鏈已經被解開,胖廚娘摸著阿布身上深一塊淺一塊的淤青,哭的雙眼紅腫。
老板已被兩個衙差捉住,正要以謀害人命的由頭將他帶回去。胖老板如一隻被拍過的胖皮球,可勁撲騰,為自己辯解。可事實放在眼前,哪裏是他三言兩語說的清楚的。
阿布趕緊將身子俯回去,魂魄與肉身混在一處,阿布隻覺肉體上的痛楚一股腦的湧來,真真叫人欲生不能,欲死不得。
她支持不住,悶哼一聲,真的昏了過去。
胖廚娘聽她悶哼,知她沒死透,連忙拚命大力的搖她,卻是怎麼樣都搖不醒的了。衙役把殺人害命改成了謀殺未遂,沒有絲毫放過老板的意思。
胖廚娘求了半天,衙役終於答應讓她留下照顧阿布,明日再去府衙做口供。
等阿布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身在胖廚娘的家中,床頭上擱著一碗冷掉的玉米粥。胖廚娘大概去錄口供了不在家中,阿布把那玉米粥喝完,呆呆的坐在床沿上,頭一次覺得,天地之大,除了跟著洛塚,自己竟是無處可去的。
因為被仙界通緝,連張家鎮都不好多呆,她盯著那隻盛著玉米粥的碗看了許久,終於在把碗中的玉米粒都舔幹淨之後,留書寫下謝謝二字,離開了。
張家鎮外的小道上,有人佇立樹下,天氣陰爽,他卻撐了一把紅傘。行人來來往往,竟沒有人留意到這個特別的人,他就站在那裏,目光鎖在遠處的城門上,靜靜的等著什麼人。
不時,阿布便偷偷摸摸的從那門中溜出來,帶著一臉落寞走來,走向道邊的老樹。此刻若有人仔細看那老樹一眼,便會覺得奇怪,這個少女為什麼要對著一顆樹說話。